武萬里欲言又止,如鯁在喉。
黃士鐸負手,原地踱了一會兒,道“你也不用費心。那宿小九年紀雖不大,名聲早就如雷貫耳,我卻也知道他得身手出色,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可惜性子太野兇殘暴戾此次他以下犯上,本來就是大忌,罪不可赦,沒有人能夠網開一面,不妨告訴你,如今他被綁在校場上示眾,三日后便要轅門處斬,以儆效尤。”
武萬里駭然,只得又陪笑“那胡翔既然并未身亡,又何必這樣非殺頭不可呢”
黃士鐸道“你很想他死么”
武萬里忙道“不,我只是想既然胡翔還活著,小宿就不至于判死才是,何況老將軍難道不加調查,就要判定么”
“調查什么除非沒有人目睹宿九曜傷人何況胡翔雖沒有死,一條腿卻給他打的殘疾,眼睛至今不能視物”
“小宿為何動手”
“休要胡攪蠻纏我只以軍法處置違規逾矩者”
“那胡翔的叔父是豫州府參將,胡家本地又有勢力,難道總鎮你”
話音未落,黃總鎮一章拍在桌上“大膽”
武萬里向來敬重黃士鐸,但此刻情急,也顧不得言語得罪了。
黃士鐸瞪向他,厲聲道“要不是看在你父親面上,我今日連見都不會見你,怎知你竟當面大放厥詞任憑你說破了天,用暴虐手段殘害上司,又當著眾士兵的面兒,鐵定是死罪難逃若放過宿九曜,以后我如何管轄這野狼關三千兵眾若放過他一個,以后人人效仿,又將如何”
沉默半晌,武萬里抿了抿唇,退而求其次“既然這樣,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見見小宿。”
黃士鐸瞥著他,終于說道“戌時將至,你就去見他最后一面吧。”
第一眼看見宿九曜,武萬里甚至沒有認出是他。
野狼關外是狄人,關內有盜匪,狄人犯境,盜匪肆虐,甚至于牢房內的那些囚犯他是長懷縣的都頭,自然見過許多慘絕人寰的情態。
但是宿九曜他已然是個血人。
從頭到腳,連頭發都被血染,血已經干涸,粘在頭發上,臉上,頸間盡是,他的臉也早看不出本來面目。
帶武萬里前來的是黃士鐸的親信,趁人不備,小聲道“都頭,你莫要錯怪了老將軍,胡翔醒來后,直接要讓人把小九爺帶出軍中是老將軍拼著得罪胡參將執意把他留下的。要是落在那些人手里,只怕更慘。”
武萬里也問“可知道小宿為什么要動手”
親信的唇掀了掀“我只曉得先前胡偏將調了小九爺他們那隊人出城巡邏,不知怎地遇到了狄人,那一隊人只有小九爺跟另外一人回來,小九爺已是遍體鱗傷在面見胡翔的時候,就動了手,等總鎮大人知道后已經晚了。”
說到“動手”,這親信也不寒而栗,他當時恰好在場,宿九曜的年紀算是野狼關內最小的,少年身量尚未長成,而胡翔膀大腰圓,更比他大幾乎二十歲,但當時胡翔卻全無還手之力,被宿九曜生生地踩斷了一條腿,慘叫聲比殺豬還難聽,若不是被十幾個人上前攔住,只怕當真會死在當場。
武萬里沖上前,扶住被捆在柱子上的宿九曜,掌心即刻沾滿了血。
“這是”他動了怒。
看守的士兵道“小九爺身上原本便有傷”左顧右盼,小聲道“先前胡翔帶人過來”
武萬里的眼睛泛紅。
“我們也是沒辦法。”士兵內疚的低了頭。
武萬里捏住宿九曜的下頜,卻見他雙眸緊閉,血在下頜上黏做厚厚的一層,捆在身上的麻繩都給血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