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屠戶的案子,有她在內攪渾水,而案子的發展也如她所料所愿,可假如另有大奸大惡的歹人也如此設計他呢豈不是會造成冤假錯案。
可是安縣丞并不是那種貪官污吏,論此世間,如他一般為官的已經算是難得了,倒不好先行苛責,何況
衛玉凝視著安澄,一時未曾開口。
她的目光柔和而清冷,像是天上的月色,安縣丞被她看的心頭忐忑,忍不住問道“衛巡檢為何這般看我是我說的不對亦或者哪里做錯了”
衛玉道“哦,沒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安澄道“不知何事可跟小人有關”
衛玉搖搖頭,往欄桿前走了一步,望著外頭地上未干的雨水,說道“縣丞不必著急,我只是想到,眼下西狄同我朝水火不相容,更把探子安插進了軍中,焉知縣衙干凈何況野狼關外,便是西狄的地盤,若有朝一日大戰一觸即發,長懷縣也自首當其沖,縣丞就不怕那一日到來,就不曾為自己想一條退路”
安澄訝異地望著她,半晌道“衛巡檢這是提醒,告誡,還是”
衛玉道“只是我跟你之間的一點私下談話,只愿縣丞直言相告。”
安縣丞眨了眨眼,然后說道“我只是個小小縣丞,未入朝廷品級的小吏而已,其實犯不著跟衛巡檢說些豪言壯語,只是您所提的話我其實也想過,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既然被派在長懷縣,成為這里的二老爺,我就該像是個合格的當家人一樣,為長懷的百姓挑起大梁,假如有朝一日西狄人真的那我也只能一盡大啟小吏的職責,盡我最后的忠義,如此而已。當逃兵,是萬萬不能的。”
他說話的時候極認真,認真的甚至透出一點點迂腐。
衛玉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安澄,直到聽他說完最后一句。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
安澄以為她不信,青年的臉上露出一點苦笑,卻仍認真地說道“這話我從未對人說過,只是早就寫了一封書信,若到那無可奈何的境地,只叫人把信帶回江南,也算是對家里的一點交代了。衛巡檢當然也可以不信,我也不會”
“不,”衛玉打斷了他,道“我當然相信。”
安澄愕然“衛巡檢”
他雖然不夠精明,但也不傻,他這番話,在當今的世道,有點格格不入。
甚至大多數人聽說后,都會覺著他是在假惺惺地喊口號,慷慨激昂搏個出名而已。
衛玉對上他疑惑的眼神,道“我真的信。”
她溫和的語氣里有種說不出的感傷,但安澄并未聽出來,而只覺著衛巡檢是真心的。
料想衛巡檢連軍中有西狄細作都知道,若說這樣洞察幽微的能人,知道自己天日可鑒的心意,應該也不是什么奇事。
這一刻,安縣丞只覺著心頭眼前敞亮非常,他本來對于衛玉始終抱有一種畏懼警惕感,可此時看她的眼神,卻儼然多了一種親切,就仿佛看到了一個舉世難得的“知己”。
黃士鐸派人來請衛玉過去說話,衛玉別了安澄,跟往前廳。
過圓月門的時候,她回頭看向安澄,見安縣丞的雙眼亮閃閃地,顯得十分快活。
衛玉當然知道安澄不是說謊,因為在她的記憶里,安縣丞的確是用自己的性命,實現了他許下的諾言。
黃總鎮書房。
衛玉還沒進門,就聽到黃士鐸喝道“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好地連個人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