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最冷的那年冬日,是十三歲那年,北方暴雪,人畜凍死萬計。軍中糧草告急,少年隨父親進宮面圣。
那也是他第一次進宮,少年對宮中的一切好奇,全然忘記父親進宮前的叮囑,少說話別亂看,宮規森嚴,莫要犯錯。少年跟在父親身后,身姿端正,清瘦的身影隱隱透著文人風骨,眼睛依舊忍不住打量起宮內的一切來。
路過御花園,少女清甜軟糯的嗓音傳來,如銀鈴般悅耳。少年轉頭,便見穿著粉色大氅的少女在雪地踩著雪玩,旁邊堆了兩個雪人,一個披著銀白的外衫,另一個披著粉色的披風,似乎是一對。而雪人的身邊,有一個少年在給雪人畫眼睛。
“表妹,我堆的好看嗎”
少女稚嫩的臉轉過來,明艷燦爛,“好看,可為什么他們穿的不一樣”
“這個是我,那個是你,自然是一對。”
年少的趙云洲癡癡的望著她,而后又道“表妹,等你長大了,你嫁給我吧。”
玉熙歪著腦袋想了想,表哥對她那么好,嫁給他好像也行。于是他點著腦袋答應他,“好。”
趙云洲高興的笑,興奮的在雪地里跑了一圈,然后他停下動作,看見了進宮的傅將軍和他身后的少年。
傅明陽上前,拱手道“見過公主殿下。”
那時的玉熙正好十歲,貪玩好動的年紀,在雪地玩了一圈,鼻子凍的紅通通的,可愛極了。
“傅將軍進宮找父皇嗎”說著探究的看向他身后。
“正是。”傅明陽察覺她的動作,笑著解釋“這是犬子。”
哦,原來是傅將軍的兒子,聽說他兒子小小年紀,文武雙全,想必就是他了。玉熙打量起他來,明亮的眼底滿是好奇。
他一抬頭,不卑不亢,對上她純凈的眼,晃了一下神,玉熙對著他笑,明媚如花,笑容仿佛冬日暖陽,將積雪全數融化。
她笑的甜美又大方,一下轉過身,對趙云洲道“表哥,咱們去玩。”
玉熙笑著跑開,他也跟著父親去見陛下,走了半路,他又回頭往那邊看,嬌靨印在他心底,如皎皎天上月,不可磨滅。
火光跳躍,猩紅的火苗落在腳邊,傅安年猛然回神,拿著樹枝將灰燼挑了挑,火光瞬間亮了些。
從記憶中回神,他勾著唇角自嘲的笑笑,趙云洲和玉熙青梅竹馬,少時情意,感情深厚,若無陛下賜婚,兩人喜結連理也不是沒有可能。
兒時說的那些戲言,傅安年自是不信,可是婚后兩人書信往來密切,心中不乏思念之情,甚至連等待歸來的話語都有,讓他不得不多想。
再加上她的態度,傅安年大概是明了了。
想到這,傅安年神色收斂,既然話說到這了,那就不得不提醒她了。
“說呀,怎么不說話”她催他。
男人沒看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忘記趙云洲了”
玉熙蹲下身,一臉茫然,跟表哥有什么關系
“我表哥怎么了跟他有什么關系”
傅安年扭頭看她,神態嚴肅認真,“小時候不是說要嫁給他”
玉熙眼往上轉,努力回想此事,她跟表哥感情確實好,可說過要嫁給他這話嗎
想了許久,玉熙臉頰微紅,眼神閃躲,表情有些心虛,好像是說過,可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豈可當真,這男人真小心眼,記到現在。
“有嗎我不記得了。”她昂昂頭,躲避他的視線,“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不能作數。”
童言無忌,誰會把小時候說的話一直記在心上,反正她不會刻意去記。
傅安年轉轉手腕,感覺手臂的血跡和衣裳黏在一起,他一手捂著,痛得麻木了。
“小時候尚且不作數,可成婚后往來密切,信中思念之情洶涌,態度親昵,這還不夠”
說著指責她的話,可話語里藏著的嫉妒,他自己卻是沒發現。
玉熙張著唇,好一會沒出聲,傅安年以為她在反思,看了她一眼便也不說話,不想玉熙思考角度清奇,紅著臉問他“你怎么知道信的內容你偷看我的信。”
男人眼睫顫動,眸底閃過一絲不自然,“偶然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