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言忱覺得,他的心底,突然也歡喜起來。
從人群走過,宮侍的態度肉眼可見地有了變化。
“小主,請隨奴才來。”
在宮中,貴人、公子都是位份,自然不能那般稱呼。
尚在排隊的男子們,眼底也都有著艷羨,辛言忱知道原因。并非每輪的四人里,都能有人留下,甚至一連五六排,才會選中一個。
起初他覺得女帝眼光頗高、憐憫這些男子,現在卻突然覺得,相比其他來者不拒的女子,她的品格分明更為高尚。
既不喜歡,便不會將人強留在宮中,守著冷清的宮殿過活。
唇角不自覺上揚,可想到這,辛言忱卻忽的一怔,像是才回神一般。
若非福太貴君,他本也該被賜花的。
全程她都沒有問他一句,分明對他無意。
是沒戴白玉簪,還是回答福太貴君時過于藏拙
望著掌心捧著的香囊,望著那精巧的鴛鴦刺繡,辛言忱的神情漸漸冷淡下來。
卻又忍不住想,若無意,她為何會記得他的名字分明只在最初被宮侍唱了一句而已。
心念太多、太雜。
出了御花園,望著宮道兩旁,或沮喪、或憤恨、或狂喜的男子,辛言忱突然意識到,自從踏入這深宮開始,他就已經被同化了。
不,不對。追根究底,分明是望見她的那刻,才變得不像自己。
像什么呢像徐玉修,像母親后宅的那些小侍。
像他從前最瞧不起的那些男子。
辛言忱心中一凜,閉了閉眼,強行將腦海的那道身影揮去,揮不去,便刻意不去記起。
他問宮侍“我從家中帶來的兩位小廝,現下在何處”
宮侍恭敬道“委屈您在原先宮殿再呆一晚,等明早位份定下,便會有新的住所,您的小廝也會過來。”
辛言忱不再追問,他自顧自地朝著容貞殿走去,路過一處湖畔,卻突的聽見一道聲音。
“辛哥哥”
下意識回頭,便見裘荀生坐在轎子上,熱切地對他招手。
“”
辛言忱停下,四位宮侍走上前,才停穩,不等落轎,少年便跳了下來。
宮侍一臉驚慌“小主小心身子”
辛言忱安靜看著,等到裘荀生不耐揮手,勒令宮侍退開后,他才問道“你怎么坐了轎子”
話一出口,察覺其中隱約的酸意,辛言忱微怔,轉而問道“可還順利”
裘荀生沒什么心眼,并未察覺好友微妙的情緒,笑著將選秀時的場景描繪了一遍,他性子活潑,說話也活靈活現的。
“然后陛下就問我,出身普通怎么買得起云簪,我就說,是好友借我的,不光玉簪,這衣裳也是借的。”
“陛下似乎笑了一下,她夸我性情真摯,君后倒是沒說話,然后拿著香囊出了御花園,就有宮侍主動替我抬轎。”
“你別說,這日子還真舒坦,轎子比馬車穩當多了。”
說到這,裘荀生微愣,他想問,辛言忱是不是喜歡走路,所以拒絕了轎子
可看著對方沉靜的眼神,不知怎的,下意識便將話咽了回去。
裘荀生倒也不是很傻,想起一路上的秀男,似乎真的很少有人坐轎
辛言忱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該知曉的,后宮便是這么個地方,有位份、有女帝寵愛,那便比什么都穩當,小到衣著飯食,大到宮宴座位,全部受到影響。
他本該厭惡的不是么說好了,只是換個地方看書,既然不愿爭,又何必羨慕別人乘轎
辛言忱想開了,看出裘荀生眼底的擔憂,他打趣道“你若回得早,記得給我留些飯食。”
裘荀生松了口氣,他一把拉住辛言忱衣袖“我可控制不住我的嘴。既如此,咱倆不如一起回去,反正那座位寬敞得很。”
辛言忱拒絕不了,也就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