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又是一盞茶的功夫。
辛言忱只聽宮侍在耳畔唱道“從六品青州長史之子,辛言忱覲見”
余下的還有其余三人的名字。
真到了這一刻,辛言忱反而沉靜下來,待唱聲落下,他便走上前,按照學的規矩,恭敬行禮,再跪了下來。
其余三人也很快反應過來,收回心神,一同上前。
真的走到這個位置,涼亭便極近了,假山也逐漸遠去,那最上方的幾道人影,抬頭便能看見。
辛言忱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他知道,在這宮中即便長了眼睛,沒有允許,便叫窺探圣顏。
跪下后,時間似乎變得漫長起來。
只聽上方幾道聲音傳來。
“青州倒是好地方。”
“父親喜歡”
“當然,自16歲入宮以后,便一直看著這紅墻,只聽說青州的風景極美。”
辛言忱知道,這便是福太貴君了,也是后爹輾轉求的人脈。
至于回話的男聲,約莫便是當今君后,正二品輔國大將軍之子盛懷景。
片刻,君后問道“辛家公子,你與父親介紹一番青州風光可好。”
這君后倒是頗為和藹,嗓音低沉,卻無絲毫惡意。
“是言忱的榮幸。”
辛言忱只分心了一秒,便依言回道“青州山多,比京城略暖,現下二月一過,山便綠了,倒是和京城一般。”
他的回答只能說中規中矩,并未介紹青州的名山大川,言語簡樸,好似只是最尋常的閨閣男子。無人知曉他喜讀游記,對青州各地知曉甚多。
其余三人面朝地面,眼底都有了明顯的喜意。
此人可真木訥,機會都抓不住只恨自己不是青州男子,否則必定爭著介紹一番
誰知君后卻笑了,夸道“是個心思靈巧的。”
其他三人傻眼了,辛言忱微頓,心底說不出什么滋味。
不介紹名山大川,除了低調外,還有一個原因。
太上皇駕崩已有三年,不論是不愿去、還是不能去,福太貴君既未離京,必有他的原因。那么辛言忱過多地介紹,只是徒增遺憾罷了。
君后竟能看出他的心思,還特意點了出來。
辛言忱心底滋味難言,但終歸是松了口氣,后宮既有這般君后,以后的日子也能清閑點。
福太貴君也說“辛家小子話說得好聽,以后便多給我講講青州風光罷。”
兩人又聊了幾句,提了提其他三位男子,君后便問道“陛下,你覺得如何”
辛言忱知道,有福太貴君的話,他多半是穩了。而這位陛下,直到現在都未曾開口,多半對他不感興趣。
留下來、低調、不爭寵,幾個目的都達到了。
略微放松之際,卻聽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
“辛言忱留牌子,余下三人,賜花。”
聲線宛若珠落玉盤,又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空靈冷清,隱約帶著些上位者的沉靜。
任他們爭破頭、貪嗔癡怒,她只是那般漠然地看著。
可是,可是這樣的人,偏偏念了他的名字。被這般念出,辛言忱第一次覺得,名字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
不再是辛言忱,不再是辛言忱,那是什么呢
眼睫微顫,起身之際,他抬起頭,越過端著托盤的宮侍,第一次僭越,望向了涼亭之內。
明黃色的身影映入眼簾,冕旒輕晃,圣顏隱約。僅僅一秒,目光便被宮侍的身影阻斷。
可僅僅一眼,便足夠了。
不合時宜的,辛言忱的腦海浮現出剛到御花園時,望見的四名男子,捧著絹花的三位格外沮喪,佩著香囊的則喜意明顯。
難怪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