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云修齊是真的離開了。
辛言忱方才抬起頭。
許貴人獨自離開,他性子孤僻,也沒和兩人道別。沒帶侍從,便連腳步都是靜悄悄的。
宮道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辛言忱和裘荀生二人了。
宮道,二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和昨日選秀結束后二人同逛沒有區別,可方才的爾虞我詐、驚心動魄,卻又像極了初次入宮時提著的那顆心。
周圍安靜了下來,辛言忱方才留意到,自己的心跳聲有多劇烈。
明明是初春,寒氣未曾散去,他卻覺得臉頰竄上了熱氣,燒得厲害,唯獨腦子還清醒著。
辛言忱又憶起了方才余光里的那道背影。
青年背脊挺得很直,他昂著頭,全然不曾在意被路過的宮侍瞧見自己的模樣。身旁那頗為凄慘的宮侍,只將他襯得更為高傲罷了。
可辛言忱知道,那是風骨。是出身高門的風骨,是一個男子面對勁敵時最后保留的一絲顏面。
莫名的,他想起離家前辛言筠的話。
他說,云修齊是個勁敵。
當初不曾在意,此刻卻隱約有些明悟。
經歷風雨的青竹,若不倒下,只會長得更高。
相較之下,他這藏在石下保全自身的做法,倒有幾分不夠坦蕩。
總歸總歸是有那么一絲羨慕的罷。
直面風雨,追求太陽。
藏在石下的筍,又怎能望見那日光
可他辛言忱,從來也不是那修竹。太過拔尖,在辛府便被折斷。
想活著,他便只能當那茍且的筍。
兩人的宮殿隔得很遠。
可今晨的事太多,加之是第一次請安,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見陛下,裘荀生很有傾訴欲。
他在這宮中,唯獨信任自己的辛哥哥,便癡纏著讓他一起逛逛御花園。
辛言忱并未拒絕。兩人很慢地走著,春卷和秋魚幾人都識趣地站遠了些。
裘荀生憶起方才的事,忍不住咂舌。
“辛哥哥,這便是高門公子么我瞧著,與我們村的潑夫沒什么區別。”
那般潑夫,竟也能嫁于陛下這所謂嚴謹的選秀,也終歸沒那么磊落。
許是心情不大爽快,裘荀生便忍不住有些促狹。
“論斗嘴,我比不過別人。可扇人巴掌這種事,我厲害著呢”
若是他出手,那云貴人、謝美人加起來都打不過他再加上那林側君,他也打得過
倒是君后,不大好對付。
辛言忱心底好笑。
扇巴掌這事兒,看的從來不是力氣大小。而是有沒有那個資格。
若有資格,便是你柔弱無力,也多的是人替你扇。若沒資格,便是你力大無窮,又怎敵得過十幾二十個宮侍
他掃了眼裘荀生“謝美人的話,你可記得”
“記得。位份、家世、年齡。”
“我年紀小,家世差,唯一能拼的,也只有位份了。”
出乎意料的是,裘荀生對自己的認知非常清晰。聽他說話的模樣,倒是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可這位份,也是最難的。年紀小、家世好,也不代表位份可以升得高。
那林側君便是例子。年紀大、還是個外室子,照樣穩穩壓了旁人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