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美人沒有發病、謝美人沒找麻煩、許貴人沒吭聲、思美人沒作妖,便連林側君這等寵侍也沒往乾清宮送些湯湯水水。
他坐在那紅色轎子上,來到乾清宮,見到了他心底的那道明黃色身影。
她溫柔得不可思議,她喚他“臻郎”,她夸他熱情,她會在情濃時撫過他的眉眼,吻他的眼睫。
在他閉著眼,眼皮輕顫時,她低低的喟嘆在耳畔低響。
像是裘荀生6歲那年誤入深山,漫天的霧氣凝成細密的水珠,陰沉可怖的山林變得朦朧迷離,滿眼只余那雨霧,連呼吸都帶著些水汽,像是溺在水底。
記憶里那是極度寒涼的一個冬日。
霧珠掠過眼睫、停在眼皮上,成了一種燎原的火,沸騰的燙。
當年那6歲的男孩,瑟縮在樹下,熬過那個孤寂的夜晚。如今16歲的少年,再度迷失在漫天水霧中,明珠高懸,光線穿透那層層霧氣,給6歲的男孩送去一點微芒。
裘荀生愿永遠停留,
停留在這水霧彌漫、幾欲溺斃的夜晚。
凝著那茫然失神的琥珀色瞳孔,她俯身落下一個吻,那少年便本能般的閉上眼。
輕輕蒙住他的下半張臉,望著那艷麗張揚的眉眼,她傾身在他耳畔低低喟嘆。嗅到她殘留的氣息,那極度歡愉的少年下意識松開眉頭。
水霧朦朧,細細密密的網將細微的聲線扭曲,化作無意義的音節片段。
她說,臻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你了。
裘荀生夢見了下午御花園的那一幕。
林側君走后不久,自太湖石后走出,他便大大方方的再不遮掩。
但不知怎的,這御花園竟沒幾個侍君,只有寥寥幾個負責灑掃的宮侍,秋棗沉思片刻,只道這后宮人太少。
裘荀生心底不屑。少君后、林側君、原美人、謝美人、思美人、許貴人等等,似乎還缺了誰。
想了半天,他方才想起,還有自己的辛哥哥,辛貴人。
這么多人,這后宮的人哪里少了他看著秋棗,忽的問道,莫非要將你也收下,這后宮的人才不算少么
秋棗似是被嚇到,清秀的臉驀的一白,連忙跪下請罪,他心狠,那青磚上磕的都是血,暗青和深紅交織著不詳的氣息。
若被旁人看見,還得怪自己苛責下人,擔上不好的名聲。
果然如辛哥哥所言,這些下人都得好好調教。
裘荀生聽得煩,便疾步甩開他,朝著亭中走去,那旁邊有一個高大的樟木,他想試著折一支下來。
但折下來為了什么呢他也想不起來,大約是讓娘做板凳,讓爹給板凳雕上花,到集市上給他換飴糖吃吧。
亭子近在眼前,偏他走了許久都挨不到邊,裘荀生難免煩躁,亭旁卻突然出現一道明黃色的身影。
慘白的天空刺得人眼疼,香樟樹壓得很低,暗綠色如一團濃墨般暈開,虬曲的枝干猙獰地奪走空氣,整個御花園像是一座逃不開的迷宮。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靜靜立在亭旁,少女側站著,比太湖石還堅定地立在原地,望著遠處的慘白天空。
以她為中心,似是出現了一顆明珠,一輪指路的明月,撕裂開慘白暗沉的天,在這座迷宮里灑落了光。
裘荀生突然就想起來了。
選秀那日初見,她夸他性情真摯,賜下位份時圣旨上夸他真且純善。他一步步地走到亭旁,這次僅僅兩步,他便立在了她身旁。
她問他是誰,他說,他是她親封的臻郎。
她笑了笑,只說,臻才人也來賞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