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總是要寵幸別人,后宮除了他總得有其他寵侍,那么一個沒腦子的,總比聰明的好吧
再者想到裘荀生的賜字,林斯玉嘆道“他是有資本的。”
與那人有幾分相像,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了。連跳三級,也不算過分。
只是林斯玉也拿不準,裘荀生究竟是哪里像那人,是容貌,亦或是性情
總歸,那賜的“臻”字,是她午夜夢回時曾念過的。
可裘荀生出身青州,又長于鄉野,在入宮前沒可能見過陛下,便絕不可能是她心底念著的那人。
想到那人,想到她心底住了個不知模樣、不知身份的男子,縱是林斯玉這等頗有心機之人,也難免晦澀難言。
他望著那漫長的宮道,熟悉的青磚,檐上的脊獸仍舊沉默不言,天氣漸暖,那紅墻上又攀上了凌霄花的藤。
林斯玉如同望見了自己過往的三年。
一開始的隨侍在旁,被其余宮侍打壓時的憤懣,伺候她筆墨被其余良人刁難還有,被她救下的那個花燈節上,城內暖色綿延、映在她眼底的花燈;每個伺候筆墨的夜晚,偷看她批閱奏折的側臉;第一次爬上她的床時,那驚慌生澀的推拒。
那時他說,斯玉不敢妄求愛欲,只盼您憐我。
話說得多了,便連他自己都差點騙過去。他求愛、求欲,他恨不得她身旁只有他一個人,恨不得將這后宮的男子全都杖斃。
他要得太多、太多了。
低低喟嘆,青年唇角笑意淺淺。孩子,到底是該有個孩子了。
裘荀生雖說推了君后那兒的請安,可午膳一過,還是跑到了延珍宮來。
他穿著新賞的衣衫,頭頂的簪子也換了樣式,辛言忱粗略一瞧,便知曉那并非他贈的,想來和衣衫一樣也是陛下賜的了。
那金簪由層層疊疊的金絲壘成,中間門簇著一顆紅瑪瑙,并非辛言忱對徐玉修賞賜的首飾一一知曉,只是那般質地的簪子,并非辛府拿得出手的罷了。
少年縱然換了身行頭,仍是那般笑容,他端起杯茶,意思意思地喝了口便放下,顯然并不喜歡那苦澀的滋味。
辛言忱原以為他會與自己講起昨晚,哪知裘荀生卻問起了今日的請安。
“辛哥哥,今日請安時可有人提起我”
辛言忱便想起了林側君,沿著林側君,他又想起那叫了三次水。還未察覺,目光便不自覺地落到了裘荀生身上。
天氣漸暖,宮中賜的便是春衫,那淺色春衫將少年的身形勾勒得極為纖長輕盈,沒什么刺繡、挑花的工藝,絲織的春衫輕薄而隨性,倒也中和了幾分艷色,顯出幾分貴氣。
可裘荀生并不習慣這嬌貴的料子,坐在椅子上既想隨性些,又擔心弄壞、弄皺了這新賜的衣衫,便格外不自在。
他蹙著眉,左右伸了伸脖子,肩膀又有些不自在起來,干脆端起那茶一飲而盡。
辛言忱恰好看去,少年仰起頭時,那布著星星點點紅痕的脖頸,便落入他的眼底。
他的手一顫,那微燙的茶水便將手燙出一塊紅點。
見狀辛言忱微微蹙眉,也顧不得別的,便擔憂地看向裘荀生。
哪知少年竟絲毫沒有異樣,那苦澀的茶水似乎讓他安靜許多,還笑著夸道“還是辛哥哥了解我,擔憂我燙著,特意準備了涼茶。”
若換個人,這話倒像是挖苦了,諷刺故意拿涼茶待客,可說話的那人是裘荀生,他便不會有多余的心思。
只是,昨日裘荀生過來時,茶水已經端上許久,自是涼的。
可今日茶水奉上不久,怎會是涼的
目光落在微微心虛、目光刻意落在地上的冬魚身上,辛言忱便明白了原委。
他沒說什么,只是笑道“倒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有些擔憂你的身子罷了。”
裘荀生撇了撇嘴,無語極了“辛哥哥你莫要安慰我。”
“想也知道,那些人說不出什么好話,不過是拈酸吃醋之語罷了。”
說到這,他又高興起來,既是拈酸吃醋,便是羨慕他得了盛寵。
想起那溫柔的陛下,他又安靜下來,倒有些不大像他的性子了。
辛言忱素來善于察言觀色,他想,約莫是昨夜叫了三次水,荀生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