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想到這,又看向那殿內的男子,漸漸琢磨出了幾分門道這祖宗冷著個臉,竟專往那些個犄角旮旯鉆
紫檀榻衣柜側后方的隱蔽處,面盆架與墻壁的夾角,屏風后的桌案乃至那鳳床底下
而每每找到一處地方,若有宮侍跟著喊上幾句、湊上前想要將其扶起,那主子便又冷著臉出來,無視眾人,重新換個地方藏起。
總管思忖,莫非這人為陛下擋下一劍,疼痛難忍,乃至心生恐懼從此畏于見人
總歸御醫來了才能知曉。
再看那蜷在鳳床下的男子,她便攔住身旁的宮侍,不讓他們開口。果不其然,不曾聽見外面的動靜,那男子便也不再出來了。
而此刻,乾清宮內早已不復先前整潔。總管苦中作樂地想,如此也罷,總歸主子的傷口不會繼續崩開,也省了陛下責罰。
待宮侍們將倒下的桌案、面盆架一一扶起,又將地面的水漬擦去后,總管便招手示意眾人退下。
如此一番,這乾清宮方才再度安靜下來。
乾清宮外,宮侍們時刻警惕。殿內,那鳳床下的男子望著宮殿門口,俊美的臉上濃眉斜飛入鬢,雙眸異常專注,似在思索著如何突圍。
不像在宮中,倒像在囚牢。
卯時一刻。
宮道上薄霧漸散,辛言忱抬頭望去,暗沉的天光下遠處的坤寧宮安靜矗立,單是那懸著的匾額上的三個字,便盡顯恢弘沉穩。
延珍宮與坤寧宮離得不遠,辛言忱又一貫謹慎,后面幾次請安都來得頗早,對君后更是從來不失恭敬。漸漸地,他與坤寧宮的宮侍們也都熟稔幾分。
這種熟悉與之前的張公公又是不同,并非多個心腹,多雙眼睛和耳朵,僅僅是個面子情。
辛言忱也從未想過在坤寧宮內安插釘子,不過是與人為善、隨手為之罷了。
踏在宮道上,遠遠地一道身影自坤寧宮內走出,乃坤寧宮八位一等宮侍之一,云綃。
不同于云綢的傲氣,云綃與誰都處得來,一般并不負責貼身伺候君后。幾次遇見,也都是他打發粗使下人,或與其余侍君傳話。
辛言忱似有所覺,他放緩了幾分腳步,果然見那云綃快步走來,與他行了一禮后盈盈笑道。
“辛貴人安。”
“傳君后大人口諭,今早不必請安,還請辛貴人回吧。”
許是對辛言忱有幾分親近,云綃又苦著臉道“奴才得快些把這消息傳到其他宮殿,若是累得各宮主子們白白跑一趟,君后大人必定饒不了奴才。”
“也就是知道辛貴人您素來性情和善,奴才才敢多嘴幾句躲個懶。”
辛言忱自是安撫一二,說些不疼不癢的話,之后,云綃便又匆匆朝著遠處走去。暗沉的宮道上,那道略顯纖弱的碧色身影漸漸消失于霧氣深處。
主仆二人這才不緊不慢地朝著延珍宮走去,才走幾步,秋魚便忍不住道“主子,早知道咱們晚些來便是了。”
二月的天仍舊寒涼,早起實在是不小的折騰,若是在君后面前刷些臉面也就罷了,今日竟連人都未曾見到。
都站在宮外了,不說喝杯茶,便連逐客,都只派一個宮侍過來。這未免太過瞧不起人。
乾清宮的事極為隱秘,秋魚以為君后躲懶不愿早起,這才免了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