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時下風俗,朝臣俱在府外接旨,而世人多愛熱鬧,那宮侍離開不過片刻,這條街上便已有人探頭探腦。
眾人皆知余家出了個命定的貴人,眼看宮中來了圣旨、宣那余家公子進宮,又怎不好奇
正因如此,余大人更要避開。
這十日余家的名聲太盛,便如架在火堆一般,足夠耀眼,一著不慎卻極易自焚。
這步棋本就走得極險,在這勝利前夕,她不愿橫生枝節。
余家其他人也明白其中利害,對視一眼便跟著回府,那門倌將門關得嚴嚴實實,隔絕了所有的打量。
暗中的人見狀,便也回了各自府邸。
其中,便有那瑾公子家的。
“主子,那余家公子真要進宮了”
這新來的仆從快速關好門,回身朝著主院跑去。
宅子打理得極其精細,細節處更可見昔日奢靡,卻難免有幾分冷清。一路跑來只路邊有寥寥幾個下人,俱低垂著頭做著自己的事,穿著樸素,行事規矩,竟無一人是女子。
這咋咋呼呼、毫無規矩的模樣,令幾人暗中不適皺眉主家也是糊涂了,竟招了這么個毛頭小子。
心底抱怨兩句后,便又做著自己的事。主家的事絕非他們可以置喙,身為鰥居男子,能有一份工便很不錯。
主家雖同為鰥夫,可這皇家的鰥夫到底與尋常不同,也只能怪他們那早死的妻主沒本事了。
自花朝節那日回到府中,柳絮瑾便時常覺得不大自在。
他想,約莫是難得熱鬧一次,回到這過慣了的平靜日子反倒不習慣了。
恰好佳櫟又轉了性子、總鬧騰著出去玩兒,他便索性新招了個下人,也算給府中添點新鮮氣。
往日里身為鰥居男子,為免旁人非議、也怕墮了皇家顏面,柳絮瑾招的全是那同為鰥夫的男子,少數幾個未婚的也是年紀大嫁不出去的那種。
總歸就是避免一切與女子扯上關系的人與事。
這次新招的下人年紀輕,剛及笄不久,知道的新鮮玩意兒多,人也機靈,把佳櫟哄得也不說出門玩兒了,柳絮瑾還算滿意。
唯獨一點,年輕人的性子不大定得下來,總是一驚一乍,許是沒被正經罰過,說過幾次回頭便又忘了。
“主子,主子”
聽著那遠遠傳來的聲音,柳絮瑾停了下來,手隨意搭在琴弦上,無奈笑笑。
佳櫟在院中的古樹下數著九連環,聽見聲音便也抬起了頭,雖年紀尚小卻可見五官清秀,模樣與柳絮瑾像了七成。
“主子。”
進到主院,那仆從總算想起了規矩,行了個禮便迫不及待道“主子,宮中來圣旨了”
“錚”
一道悶聲忽的自琴弦發出,沒來由的尖銳,待那琴弦回彈、恢復原樣,院中的雜聲也被盡數驅散,再度安靜下來。
似乎和先前沒什么兩樣,唯獨那白得刺眼的手上有殷紅流出,掠過琴弦沒留痕跡,快速滴落至深色桐木上。
滴答滴答,于寂靜處奏響。
仆從愣愣的看著,好半晌反應過來“奴才去找大夫”
“且慢。”卻見那白衣公子起身,隨意用手帕拭去血跡,“先去接旨。”
佳櫟年紀雖小,卻也知曉接到圣旨便是小姨來找他們了,當下連心愛的九連環也不顧,隨手扔到地上便往外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