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美人,你這便是認罪了”
女帝似是困了,懶懶地瞇起眼、攪弄著那冕旒,玉藻碰撞出細微清脆聲,窸窸窣窣的,在這正堂竟隱約可聞。
她望向下方,似在看他,目光卻又沒有一個落點。
謝燼抿緊了唇。
他的身子繃得越發緊了,卻絲毫不曾彎腰,那刻進骨血的禮儀像是房子的大梁一般,死死撐起他欲墜的身體。
身后的宮侍險些便承受不住地跪下,他卻只遙遙望向那上首的女子。
眨了眨眼,眼睛有些微的干澀,謝燼很想笑,嘴角卻沉重地揚不起半分。
他想問,如果認罪了會怎樣,打入冷宮么,還是賜他一條白綾
或者說,看在謝家的面子上,她會親自給他一巴掌,將他扇倒在地,冷冷的俯視著他,卻忘了那至高無上的鳳袍被他這般骯臟的人碰到
幻想著那樣的畫面,竟似有股電流從脊椎穿過,引起一波戰栗,也叫他的嘴角松弛了幾分,終于可以揚起。
謝燼無聲吞咽口水、潤了潤喉嚨,正待開口,一道唱聲卻驀的響起。
“福太貴君駕到”
福太貴君仍是一身絳紫色太侍君服,許是為了待客,倒未曾佩那肩帶,少了幾分疏離。只是衣著仍舊華貴,刺繡繁復貴重。
行走間,那裹著金絲的繡線熠熠生輝,當的上一句富貴逼人。
可他身側的少年,卻未曾被分走半分輝光。
少年生得極好,無一處不精細,寶藍色衣衫將他襯得唇紅齒白,有幾分不諳世事的純真,好似誰家陌上少年。
最難得的是那雙眼睛,似有霧氣彌漫其間,瞧著人時,那人便是他全心全意依賴著的天。
想來,這便是那全京城無數權貴求娶的余家公子了。
倒的確有幾分姿色,眾人心想。
女帝極為重孝,她親自起身,走至近前喚了聲父親,君后跟在一旁,卻只笑得溫和,除了行禮外并未多言。
其余侍君們自也跟著行禮,卻連福太貴君一個眼神都沒得到。
在這樣的場合,他們更像是外人,或者說下人。
若說這世上,眼高于頂的福太貴君還瞧得起誰,那便是自個兒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了。
望見女帝身上的明黃色朝服,慈愛的笑容微頓,眼底有幾分心疼“陛下便是再急,先換身衣裳也是好的呀,這多重呢。”
一時心底對那臻公子的不喜又添了幾分。
醒著的時候恃寵生嬌,便連昏迷時也害的他恬兒不得休息,真真是那鄉下來的野狐貍
女帝不自覺地舒展眉眼“不妨事。”
卻是拒了那換常服之言。
福太貴君從不會當著旁人的面掃了女兒的面子,這可是當今女帝,便是他這個當爹的也越不過去既然他這個當爹的都這般規矩,旁人便該對陛下更恭敬些才是。
他不欲惹女兒不快,想起什么,笑著抓過身側的少年。
“陛下,這是余家小子,當年你母皇親自賞賜的余家龍鳳胎里的弟弟。”
“你瞧瞧,這孩子長得多有福氣,笑起來的機靈勁兒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女帝隨意道“的確是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