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你怎么心不在焉？”
紅葉格斗場的準備室，鄭志身穿黑色裁判服，雙手扶著膝蓋，靜靜盯望陶瓷磚的紅色網格。
他在數格子。
共1296個網格……
張崔建是大老板最信任的手下。他的表現確實足夠稱得上忠心耿耿，紅葉區的大小事都要經由他手處理，然后再由大老板做最終定奪。
有人說，張崔建這男人恐怕要比大老板的金屬拐杖還得重要三分。
某種層面而言，張崔建的話完全能代表大老板的意志。
他叫醒鄭志，道：“下場比賽很重要。我念舊情，才讓你繼續留在紅葉區。你不要讓大老板失望。圣象和力龍之間的比賽，若是我去做裁判，肯定會有瑕疵。換成你則不一樣，你曾經是很優秀的職業拳手，無論是對細節的捕捉力還是對局勢的敏感性，都會比我好很多。”
“裁判的事，今后我會更少去管理。我想讓你來代替我做這方面的事。”張崔建語重心長地拍鄭志的肩膀。
鄭志倍感意外，指著自己的鼻子：“讓我來？”
“嗯，這也是大老板的意思。活水游魚，澤枯則窮，從下一場開始，你做好完全接替裁判工作的準備。而且紅菱礦區那邊出了點意外，需要我花費精力去處理。”張崔建道。
鄭志猶豫著接過“擂臺裁判”的身份胸牌，認真地別在胸前。他站起身，打算離開準備室。
張崔建又叫住了他。“你今天看上去很怪異，一會千萬別出差錯。圣象背后有很多商業巨頭作為支持，絕不能因為賽場上的旁枝末節得罪他們。你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麻煩，和我說說。”
“我見到了真武……”鄭志深凝視墻壁上裝飾用的猙獰臂鎧，陷入不愉快的回憶。
若不是那場單方面屠殺的比賽，他也不會選擇永遠退出職業賽場。
張崔建眼皮一跳，隨后漸漸鄭重道：“那人是成名拳手？在黑都的Rank積分大概在多少名？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鄭志搖頭。
“好吧。”張崔建無奈，他推開房門，突然轉身，將一塊薄荷糖扔給他，笑道：“別想那么多了。這件事你最好親自和大老板說，我也做不了主。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半小時時間，大老板就在樓上的辦公室。”
其貌不揚的木門后，是一條布景奢華的細長走廊。兩側掛著昂貴至極的世界名畫，大部分帶有地獄、受難、解脫等特征，濃郁的宗教風格。
盡頭懸掛著一個巨大鹿頭，鹿頭眼睛處用兩顆璀璨的寶石代替，似乎正凝望著鄭志，讓他極為不舒服。
鋒利的鹿角兩側是兩間用處迥異的房間。
鄭志忐忑地敲響了右側的門，然后鼓起勇氣推門而入。他第一眼便望向地板，慶幸的是，整潔的白色地面上沒有血的顏色。
大老板手扶拐杖，另一只手按著女侍從的脖頸，讓她深深彎下腰。
“看著向日葵，向日葵向太陽鞠躬，可鞠這么低，一般是枯萎了。”她松開布滿老人斑和折皺的手，讓女侍從直立腰身。
大老板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歲月的痕跡，她凝望女侍從，緩緩道：“你在服務，但你不是奴隸。服務是至高無上的藝術，上帝是第一個侍從。上帝為人們服務，但不是人們的奴隸。”
女侍從害怕又懵懂地點著頭。
她還很年輕，沒經歷太多世故。但從這一刻起，她迷茫的目光中多出了另一種神色，叫做尊嚴。
大老板示意女侍從離開，同時還沒忘用刺耳的嗓門嚴厲警告。“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去卑躬屈膝的模樣！去吧去吧！”
鄭志手心發汗，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大老板。”
“我今天不想聽見壞消息，但如果你敢騙我，你知道代價。”大老板靠著柔軟的虎皮椅背，閉目養神。
鄭志盡力不讓自己聲音發顫，道：“是真武的痕跡，出現在一個年輕的女人身上。”
他突然撞見了大老板驟變的眼神。
眼睛好疼！
鄭志下意識閉上眼睛，可淚水還是忍不住從眼角滑落，眼球的熾熱讓他十分煎熬難耐。視網膜的影響停留在大老板抬眼看向自己的剎那。
那是一雙只有猛獸才擁有的銳利目光。
充滿侵略性和進攻性，仿佛下個瞬間就會將人的血肉徹底吞噬干凈。
等到鄭志再睜開眼，大老板已經恢復到往日的年邁老婦人的模樣，只是表情更加深沉。
“有多年輕？”大老板問。
鄭志努力回憶著：“不會超過十八歲。”
大老板呼吸急促起來，手指緊緊扣住了鄭志的肩膀：“在哪里？”
“我從無明拳館一直追蹤她到五甲路的鐵道路口……然后她就在我眼前突然消失了，沒有任何躲閃動作，是毫秒不差的立刻。”
“你為什么追蹤她？”
“我……”鄭志突然說不出話，有種無形力量掐住他的脖子，阻擋他的聲音，他沒有欺騙大老板的膽量，硬著頭皮如實交代：“我想給她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