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勞薛君動問,賤名有辱尊聽,末將蜀山氏沂源。”
“原來是高陽帝之母族,失敬,失敬。”
沂源雖出身蜀山氏,
卻早已是旁支中的旁支了。如若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在小國為將。
好話人人愛聽,沂源也不例外。此時他便覺得薛君不愧賢德之名,果然是個禮儀周全的穆穆君子。
“不過旁支孽子,讓薛君見笑了。”
仲虺道“將軍此言差矣。高陽帝乃古之圣皇,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天下百姓自高陽氏后始循禮法,知曉如何祭祀鬼神。此等教化天下之大功德,足以光耀千古。將軍既為其苗裔,何必自謙太過”
一席話吹捧得沂源臉頰神情激動,臉頰張紅,挺胸昂首,仿若自己便是高陽帝再世。
哪知仲虺忽然話鋒一轉,痛心疾首道“將軍本圣人苗裔,當效法先祖,布恩德于四海,澤百姓于天下。貴國君興不義之師犯吾疆域,將軍也該竭力勸阻才是,何以反助之為虐”
方才沂源有多得意,此時的沂源就有多羞愧。
原本因興奮而通紅的臉頰,此時已慘白如雪,目光躲閃,不敢與仲虺相視。
見他氣勢已泄,連帶敵方軍心不穩,仲虺暗暗一笑,又道“兩軍交戰,寡人本不應多言。只為仰慕將軍祖上威名,才有這幾句正言相告,望將軍細思之,莫因貴國君之私欲,徒傷將軍之令名。”
說完便拱手施禮,抬手示意推車手推他退回后陣。
車攆尚在半路,前陣還未合圓,便忽然聽得一陣驚呼形成聲浪炸響在仲虺耳邊。
薛國大將軍淮山騎在一頭高大的黑熊之上,坐得高看得遠,見仲虺疑惑,壓抑著興奮道“君上,沂源于陣前自戕了。”
仲虺一怔,急忙命人調轉車頭,迅速回到了兩陣之間。
他棄車步行,大步跑到血泊中的沂源身旁,大哭道“是寡人害了將軍”
這話卻是不假。
若非仲虺一席話,將沂源架得太高,讓他不能罔顧大義,他也不能因忠義不能兩全而自盡。
雖然這個結果在仲虺的意料之外,他的心依舊“砰砰”直跳。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只是以言語動搖敵國士氣,將對方打做不義之師,薛國大軍便可趁勢吞并了對方國土。
滅國之戰完成之后,再從薛國原本的國土中,劃出一塊離敵國舊址最遠的敵方送給敵國宗室,讓他們可以祭祀宗廟。
如此以來,即可維持仁義之名,又可趁機擴大薛國領土。
在投商之前,薛國需要提高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價值。
如今敵國將領臨陣自盡,他原本的計劃也隨之夭折。
畢竟沂源如此大義,只怕對方國君迫于國內各方壓力,也要賠禮退兵了。
不過無所謂,既然在國土上已無出路,那就將賢德之名推到極致吧。
養望之事,本就是他二十多年來一直在做的,繼續維持下去,倒比再辟蹊徑更容易幾分。
原本沂源自裁,其麾下幾位將領還對仲虺有些怨氣。但見仲虺以國君之身,不顧安危,孤身一人
來哭沂源,幾人心中怨氣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