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上巳。
棲霞河兩岸,眠了一冬的煙柳已然抽出了青翠的新葉,來往行人換上了輕薄的春裝,成群于河畔游春宴飲。
有賣花郎擔著花籃四處販賣著早春,臨河的茶樓酒肆座無虛席,春江水暖,鳥雀啼鳴于枝頭,放目望去,處處皆是明媚春景。
茶樓的茶博士將新煮好的花茶同一碟花煎置于托盤中,手腳靈活地送至桌前。
“兩位客官,您的花茶與花煎到了,請您慢用。”
鮮亮的花瓣與糯米粉同煎成花餅,一旁盛著佐以食用的酪漿與冬釀,聞來清香撲鼻,帶著春日特有的清淡花香。
坐于桌旁的少女端著花茶,卻并未當即飲下,而是瞧著同座之人,頗有幾分好奇地問“師姐,前幾日在來的途中,我聽人說這南柳城內半月前有一戶人家娶親,引得乾東幾大世家家主都派了人來慶賀,究竟是哪家有如此大的排場,竟能驚動世家”
較為年長的女子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還能有哪家這南柳之中,能叫各大世家都高看一眼的,自然除了楚家別無他人。”
聞言,少女吃了一驚。
“楚家莫非是那位年紀輕輕便已名列彼蒼榜天榜的楚家小姐楚不辭”
女子搖了搖頭,“并非楚不辭,而是楚家的二公子,楚流景。”
“二公子”少女惑然地眨了眨眼,不解道,“我怎么從未曾聽說過楚家還有一位二公子”
“楚二公子自小體弱,幼時便被送往藥王谷調養身體,直至去歲才回到南柳,因此知曉的人也不多。”
“原來是這樣,那這位楚二公子娶的是什么人”
被喚作師姐的女子放下了手中茶盞,徐徐道“蘭留秦家的大小姐,秦知白。”
一時沉寂。
少女雙目大睜,驚愕許久,方才擰著眉心攥緊了手中花茶。
“這般體弱之人,竟能娶秦姐姐為妻,真是好大的福氣。”
言語中透了些抑制不住的不忿之意。
世人皆知,秦家大小姐秦知白才貌無雙,清絕出塵,更是師承藥王谷谷主門下,一手醫術青出于藍,被江湖人稱靈素神醫。
而她雖身為世家小姐,卻從不恃才矜貴,時常為乾元各地百姓義診,江湖中受她恩惠之人亦不知凡幾,因此于武林當中名望甚高,有仁醫之名。
聽得師妹不忿之言,女子微微一笑,為她夾了一塊花煎,安撫道“畢竟天下文士,八分盡出楚家,自青云之盟后,寒門女子亦有了入仕之途,各地選擢出仕之人便不乏昔日楚大娘子門下門生。秦家雖為千年世族,如今卻也日漸式微,反觀楚家眼下正如日中天,秦楚兩家結成秦晉之好,想來對秦家也并非壞事。”
少女撇了撇嘴,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花煎,隨即把玩著手旁軟鞭,含糊不清地咕噥道“秦姐姐才不是那般趨炎附勢之人。不過是個病弱無力的世家公子罷了,待我鞭法大成,有朝一日登上彼蒼榜,想來定然不比這楚二公子差。”
瞧她仍不服氣的模樣,女子不禁起了些逗她的心思。
“怎么莫非小師妹還真想娶秦姑娘回派”
少女一噎,險些嗆著自己,憋得一張臉通紅,連忙喝了口茶水將口中吃食咽下。
“才不是我只是不想見秦姐姐嫁與無意之人罷了。”
女子笑起來,不再出言逗她,正要喚她用過茶后便隨自己離去,卻聽茶樓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幾聲丁零的碎裂聲響起,一陣驚呼后,隱約有人高喊著“傷人了”,惹得一眾茶客紛紛驚疑不定地站起身往窗外看去,叫她二人也下意識握緊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