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駛的馬車穿過城中街市,沿青石板路徐徐前行,終于停在了城南一處宅院外。
宅院僻靜清幽,門外匾額上書楚宅二字,院內有幾叢青竹探出墻頭,與檐上三兩落花相映成趣,瞧來格外清微淡遠。
候在門外的閽人見幾人歸來,當即上前牽住了馬,朝車中人道“二公子,大小姐回來了,知道您與夫人今日歸來,現下正在正廳等您。”
須臾停頓,幾聲咳嗽落下,溫和低弱的話語聲自車中響起。
“我知曉了。”
下一刻,車帷被從內掀開,幽微光影灑入車中,落在了一張孱弱病白的面容上。
眼下已是初春,而車中人卻仍披著一件素白的狐裘披風,過分纖瘦的腰身被包裹于裘衣之下,容顏清弱,便似綴了一夜風雨的清蓮,總透著幾分搖搖欲墜的單薄。
楚流景走下馬車,轉身向身后人道“我去換身衣裳,這段時日歸寧路遙,卿娘一路辛勞,便在房中好好休息罷。”
聽他這般說,秦知白也未曾多言,略一頷首,便下了車徑直往院中行去。
徐徐走入宅中,楚流景將身上披風解下,邊緩步前行邊向身旁下人問“長姐是何時回來的”
下人接過他手中披風,回道“昨日夜里才到,只是好像為了處理公務一夜未眠。”
楚流景點了點頭,“令東廚備一碗補氣凝神的藥粥,待會給長姐送去。”
“是,二公子。”
回到西院,他換了身輕便些的長衫氅衣,爾后來到另一處廂房外,朝門外灑掃的侍女問道“夫人可在房中”
侍女答“方才瞧見夫人去了后院。”
“好,多謝。”
沿著庭院內側的長廊朝前走,行過栽種了翠竹的青石小徑,楚流景來到后院月門外,抬目望去,便見到了于亭旁池邊相對而立的一人一鶴。
清風徐來,吹得鶴羽輕動,先前以紗掩面的女子已摘下了頭上帷帽,日光照耀下,那張清雅絕塵的面容再無遮掩地露于人前。
遠山淡墨般的眉眼,肌骨清透,粼粼波光落于她臉側,恍若映了一溪雪,令白璧無瑕的肌膚更顯出幾分瑩潤,而那雙低斂的眸卻仍是沉靜清明,如松上霜、云間鶴,雖近在眼前,卻總透著幾分遙不可及的清冷。
似是早已察覺有人來到,秦知白將最后一枚果子喂予身前白鶴,而后抬眸看向來人,出口時喚的卻是“楚姑娘。”
楚流景眉眼間露出淺笑,走上前去,“秦姑娘在喂鶴”
秦知白淡聲道“谷中有來信,師尊令我回藥王谷一趟。”
楚流景略微訝然,“可是有要緊事”
“暫時無礙。”
聽她此言,楚流景也未再追問下去,只是溫言道“這幾日在外與秦姑娘夫妻相稱,方才又喚了姑娘小字,言語之間多有逾矩,還望秦姑娘莫怪。”
用過食的鶴略仰首向身前人親昵地蹭了蹭,秦知白指尖輕撫過鶴羽,微垂的容顏仍是素淡模樣。
“既應了楚姑娘的三年之諾,如此行事便是理所應當,楚姑娘不必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