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楚流景一行人自南柳出發,乘車向西南方向而去。
未免引人注目,此行燕回并未帶其他手下,僅留了一人駕車馭馬,以便在她離開時護衛其余二人。
南柳至沅榆約有八百里,其間多山間小道,馬車到底不比騎馬輕便,一眾人日夜兼程趕路,直至六日后方才行至沅榆。
沅榆地處群山之間,城內民居亦是依山而建,不少寺廟樓閣聳立于山崖邊沿,崖下便是奔涌而過的六出江,一眼望去山水一體,天人合一,與南柳的明山秀水截然不同,頗為壯闊宏偉。
不算寬闊的車內,裹著披風的女子斜倚于軟榻旁,正微閉著雙目讓身旁人為她施針。
她外裳略略褪下,露出后頸肌膚,眉目低垂,習以為常地任金針刺入體內,沒有半分隱忍模樣。
連日來的奔波讓本就體弱的人早有些吃不消,孱弱的面容流露出幾分蒼白羸憊,額前青絲也微微散亂,似青瓷盞上的冰紋,玲瓏剔透,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待施過針,楚流景睜開眼,攏上身前外裳,溫聲道“有勞秦姑娘。”
秦知白收好金針,抬眸看她,“杏花村之事尚不明確,為防意外,我想你留在沅榆城中。”
楚流景輕咳幾聲,待平了氣,彎了唇角笑起來,“我知曉,秦姑娘不必擔心,我會在城中等你回來。”
行駛的馬車放緩了速度,方近城門,一聲喝問聲便打斷了二人談話。
“你們是哪兒來的”
“我們自南柳而來,要入城內探親。”
車外響起交談聲,楚流景與秦知白對視一眼,略掀起車帷朝外看去,便見到了幾名穿著布衣的佩刀男子。
尋常城郡守兵皆著甲胄,且所佩刀兵有統一制式,歸屬當地世家管治。而眼前幾人不僅未穿甲胄,所持兵刃也并非常見的橫刀,而更像苗疆之地擅用的苗刀。
查過幾人官驗后,馬車被放行,駛過城門外放下的吊橋,緩緩進入城中。
燕回縱馬靠近車旁,朝車內二人道“如今天色已不早,我們今日在城中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杏花村。”
楚流景明了頷首,而后問道“此地當歸屬乾南江家管轄吧”
似已明白她言下之意,燕回道“沅榆西鄰苗疆三山十八寨,北靠蜀中虞家,再加上附近群山環繞,山匪肆虐,江家對此處向來疏于管治。城中百姓受匪患之困已久,可世家卻按兵不出,反而巧立名目加收捐稅,因此此地百姓對世家之人多有敵意,為抵御山匪早已自成一派,城中監察司亦已名存實亡。”
楚流景恍然,看著馬車外熙來攘往的人潮,又道“可沅榆地勢易守難攻,江家便不怕城內百姓反了,日后難以收復嗎”
燕回握著馬韁縱馬緩行,目視向前方街市,淡淡道“自青云之盟后,世家勢力大減,江家于二十八世家中也不過平平之輩,早已是自顧不暇,又如何顧得上這邊角之地”
楚流景若有所思,看向騎在馬上的女子,笑道“還不知燕司事是如何入的監察司”
“我出身低微,無父無母,幼時為慧心庵靜悟師太收留,后經武考方才入監察司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