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自己面前一排特供的高等營養液“我要的晚餐不是這個。”
所有侍蟲都噤聲垂首,犯了大錯般縮在兩旁,眼觀鼻鼻觀心。
“寧柚閣下,千萬消氣。”管家盧克小心翼翼開口,“您現在的蟲體消化系統還很脆弱,營養液對您來說是補充維生元素的最佳選擇,您暫時還不適合進食別的食物”
盧克是一只年長的亞雌,已經在曼戎家的莊園工作二十余年,熟悉這個家的一切以及自家主蟲的行事作風。在曼戎家主和他的雌君離開星球后,偌大莊園就只留下他們的長子。
對于這位年輕的主蟲,盧克向來做事細致入微,唯恐將他惹惱。比起曼戎家主那個笑面閻羅,他們的長子其實并不難以伺候,只是大多時候聲色收斂,不發一言,以至于空蕩蕩的莊園顯得更加冷清。
安格塞斯帶寧柚回到莊園后,便把他托付給管家盧克照理。盧克讓侍蟲打掃出莊園主樓五層的小閣樓間
那曾經是主蟲安格塞斯年幼時居住過的屋子,擁有這座樓房最好的通風和光照條件。
安格塞斯稱一切都按寧柚閣下的要求辦事,在這挑剔的閣下面前,主樓的客房完全黯淡失色,盧克無可奈何地只好將他安置在閣樓。
而安格塞斯自然默許。
盧克以為自己已考慮得周全無比,精心準備了飽滿的說辭,可寧柚卻眼見地開始厭煩,顯然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下去
“我說,”寧柚重復,“我不要這樣的晚餐。我來你家不是為了喝營養液的”
“閣下,閣下您還在病中,別動怒,傷身體”
盧克內心惶恐無比,拼命安撫寧柚,“您、您瞧,家庭醫蟲也在這里。是曼戎上將叫醫蟲們過來看顧您,這您先別生氣”
寧柚冷哼一聲。
他壓著火氣,“騙我。”
盧克“呃,什么,閣下”
是騙我的。
這個軍雌。
寧柚忍著最后一點耐心沒掀翻那排營養液,不再搭理盧克,轉身跨過地上翻倒的椅子,朝自己的閣樓走去。
他原本就餓得頭暈眼花,居然不慎被椅子腿絆了一跤,差點摔倒在地。
“”
周圍侍蟲又被他動靜嚇個半死,站在兩旁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攙扶,生怕觸了霉頭。
寧柚趔趄好幾步,才眼冒金星地站穩。
他低頭,惡狠狠瞪了椅子一眼,才抬起目光掃向兩旁的侍蟲
蟲們雙腿發軟,噤若寒蟬,不明白寧柚究竟想干什么
畢竟曼戎家里從來沒出現過他這樣的雄蟲閣下即使是曼戎家主還在的時候,侍蟲們按部就班,也極少受到苛責。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到底該怎么伺候寧柚,自然,更無蟲膽敢站出來說點什么
“”寧柚怔了一下,后知后覺,這個世界不是他的家。
好像沒有人會哄他了。
一瞬間,寧柚沒來由地有點委屈。
他咬緊嘴唇把話咽了下去,什么也沒發生那般,表情冷淡踩著樓梯上去了。
銀發紅瞳的小雄蟲看上去的確氣狠了,步伐飛快,衣擺獵獵,階梯在他腳下可憐發出重重的悶響。
安格塞斯端著茶杯,立在另一側樓梯口,垂首默不作聲看完一切。他的視線自下而上,追隨寧柚的腳步,很快消失在轉角的地方。
面上并無表情,可他攥著茶杯的五指不自覺地緊了一下,像是陷入沉思。
他的視覺敏銳度高達三軍首位,但這一刻他深度懷疑自己看錯寧柚甚至眼眶泛紅,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
他立在原地,認真思索,嘗試著尋找對方因為被椅子絆倒而流淚的合理性,最終迷茫地一無所獲。
顯然,這件事超出他能夠理解的范圍。
但是,他絕不會看錯。
他確信寧柚遇到了困難的事,此事非常嚴重。越過他手中所有工作,優先級提到no1的位置。
盧克聽見腳步聲,一轉頭,看到主蟲從樓梯口走來,霎時身體緊繃“很抱歉,上將大人。我們”
“都出去。”安格塞斯吩咐。
盧克怔了一下。
主蟲看上去有些疲憊,金發散了幾縷搭在額前。即使換下正裝,周身冷淡勿近的氣場并未散去,口吻仍然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然而,他膽顫地發覺,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安格塞斯曼戎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