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先生,我好擔心你”
少年那帶著情緒的聲音,一聲一聲落進厲行洲心里,落得他的心底也是又酸又軟。
他抬起右手,一下下撫著凌鹿的頭發“好了好了,沒事的。早就不痛了”
少年依然垂著頭“我一想到你當時傷得那么嚴重,還要來騙我說沒事”
“我就更難過了。”
“我為什么不能有用一點,這樣你就不會為了不讓我擔心,還要撒謊騙我。”
“我為什么不能再聰明一點,這樣一下就能看出你在撒謊”
“先生,我,我好沒用啊”
假如自己能像周中尉那
樣可靠,或者像謝老師那樣厲害,先生一定就不會瞞著我了
我還要更努力,我要我要成為最厲害的,能像謝老師那樣去前線支援的“高級機械師”
此時的厲行洲并不知道凌鹿在想什么,更不知道這少年立下了怎樣的決心。
向來都是理性而自制的指揮官先生,在聽到少年那委屈巴巴的聲音時,只覺得自己的心軟得近乎開始發痛。
他用手臂圈住凌鹿,往自己懷里一帶,幾乎是讓凌鹿坐在了自己腿間,頭埋在自己肩窩,連聲道“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對你說實話”
凌鹿“唔”了一聲,委委屈屈地繼續道
“我都沒有事瞞著你我的小角,我的尾巴,都沒有瞞著你。”
“可你受傷了卻要瞞著我”
說著說著,凌鹿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抬起頭,眼眶紅紅地盯著厲行洲“先生,除了這件事,你一定還有別的事瞞著我”
凌鹿的語氣執拗而堅定,就像他已經知道了什么。
看著那深紅色的眼睛,還有那小巧的兩只犄角,厲行洲的喉嚨又滾動了一下。
那天與何老在核心城的對話,再次浮現在了眼前。
“笑涵說,其實黑霧,或者說污染源,并不是在舊紀年的最后幾年才突然出現的。”
“在很早以前或許可以追溯到中世紀,甚至更早,就已經有零星的污染源出現,并且侵蝕了部分動物。”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人們不可能認識到這是污染源,也不知道這些動物是被侵蝕之后的污染物。”
“這么口口相傳下來,這些畸變之后的污染物,就成了文學作品里的雞頭蛇怪、獅鷲、噴火魔龍”
“以及經久不衰的經典形象惡魔。”
說到這里,何老停了一下,笑道“厲將軍,您自幼生活在第三區,或許不知道惡魔是什么形象”
厲行洲看著前方緩緩流動的河水,聲音有些艱澀“我知道。”
我知道的。
深紅色的眼睛,上翹的小犄角,長長的、晃來晃去的尾巴。
我知道惡魔是什么樣的形象。
“不過,惡魔雖然有著角和尾巴,但整體依然是人形。”
“污染物是沒有人形的。”
“污染源無法造成人類的肢體異變”,是目前關于污染物的共識。
被污染源侵蝕的人類,無論生前還是死后,在外形上都不會有什么變化。
何老笑道“對啊,我當年也這么對笑涵說的。”
“可笑涵說,這只是我們的思路太狹隘了。”
“她說,誰說污染物一定是污染源在人類世界侵蝕了什么動物之后才形成的”
厲行洲不禁道“什么”
向來不動如山的厲行洲,難得一次地流露出了徹底的驚愕。
何老拍了下扶手,帶著些“看吧看吧,你小子也覺得匪夷所思吧”的快樂,笑著道“哈,厲將軍,我當年也是這個反應。”
“我很正經地和她辯論,無論是現實案例、動物實驗還是計算機的模擬演算,都證實污染源必須要與人類以外的生物結合之后,才能形成污染物。”
“僅僅是污染源本身,是無法構成污染物的。”
厲行洲沒有說話。
但他卻想起了,按照江笑涵教授的要求,從污染區帶回來的那種黑色的、如液體一般的污染源。
那種黑色的污染源,沒有和任何生物直接接觸過,一直處于實驗室的封閉環境中,卻能自主地模擬成各種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