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個處境太熟悉了。
我真的不擅長社交,因此過往每次遇到困境,即使想要求助也是舉目無親何止只有某人能求助,我是完全沒人能求助。
于是聽到這句話,我感同身受地猶豫了,躊躇了,接著就迅速喪失拒絕的主動權。
等到白珩離開,我后知后覺地驚恐發現,除了手里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特產和佳釀,眼前還有一個十來歲的柔弱幼崽急需安置。
白珩說,她在小孩的住處做客時沒當心把人家的房間弄炸了我真的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如今正要緊急收拾殘局,在那之前,這孩子就先托我照看一會兒。
我我好緊張。
相較之下,幼崽本人反而展現出令我大大松了口氣的鎮定和理智。
至少他沒有一和熟悉的大人分別就哇哇大哭,引來地衡司的人懷疑我虐待小孩,把我帶走;也沒有因為疑似被丟下而亂發脾氣,對別人拳打腳踢折騰不休
我倆面面相覷時,我注意到他有雙千錘百煉的鋼鐵般,穩定而堅固的淺淺灰紫色眼睛。也許是因為微微下垂的眼尾,本該冷銳的顏色在他臉上也柔和起來,而嘴巴在不自知中倔強地抿起一點,又使他看起來在謹慎地忍耐,忍耐進入陌生領地的不安。
確實還是個小孩子呢
十幾歲,對于長生種來說還是太小了,約等于還在滿地亂爬。何況他看起來有點怕我說實話,這反倒讓我放松了一點。
低頭和他對視半晌,考慮到身高帶來的壓制感,以及為我們兩方頸椎好,我默默蹲下來看他。
“阿嬋姑娘。”
在我尚且絞盡腦汁想著怎么進行開場白的時候,小孩可能是從我這個舉動里感受到友好,有點磕絆地開口自我介紹“我名應星,是朱明工造司的匠人。白珩姐姐太過擔心我了,我前來工造司求學,自然能夠照顧好自己。其實不用如此費心”
咦
我這才從無所適從的情緒里脫離出來,發覺身高才到我腰的小小少年確實穿著工造司的制服,腰間別有便攜的工具箱。離得近了,還可以嗅聞到那種整日和金屬零件打交道的人特有的,鐵與機油的冷硬氣味。
應星,應星
這名字我并非全無印象。依稀記得,懷炎大人最近確實收了個外來的天才小孩做徒弟。聽說那孩子很是刻苦,每日只顧著埋頭學藝,不過我的活動范圍有限,還從沒碰見過。
況且
我有點詫異地想起來。
不管是在哪,那些個匠人談起那名“有天賦的孩子”,口吻里最多的不是妒羨或者憧憬,而是可惜、疑惑。
“可惜啊,只是短生種”
“懷炎大人怎得如此看重那個短生種的孩子縱然他天賦絕佳,再過上幾十年,也不過是一抔黃土了呀。”
原來他竟是短生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