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當刻苦而認真,永遠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
這次的劇本構思尤其順利,但我整理完基本脈絡,卻仍然覺得故事中少了些什么。或許是缺少一個令人感同身受的驅動力
我已經寫過因故鄉覆滅而執劍的劍客,也寫過瀟灑快意為夢想翱翔天際的飛行士。這回該怎么辦呢
我對著玉兆苦思冥想,零星想法逐個浮起又被否決,像是不斷上浮的氣泡,在到達水面時便宣布短暫的幻想破滅。期間清脆的零件碰撞聲始終在身側有規律地響起,聽得久了竟然讓人生出困頓
然后我就真的睡著了。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我驚覺自己側身蜷縮在地上,裹著毛毯,枕著本該在沙發上的靠枕,除了地板比較硬,竟然沒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應星已經不在屋里了。
我聽見院子里有熟悉的動靜,胡亂扒了扒頭發推門出去,正見他在晨光熹微里收勢立定。那動作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是云騎武經的基礎,讓我錯覺似的渾身筋骨皮肉都開始疼
唉,說真的,我偶爾甚至會希望有哪個焚化工來把我那些想起來就眼前一黑的記憶摸走,判斷成無意義而銷毀,我絕無怨言。
但可惜沒有。
記憶比我想的要牢固。我本以為不練武后已經把那些玩意兒拋到腦后忘光光了,誰料看見應星動作的尾巴就能意識到哪里出了問題,也不好在這時閉口不言,只能提醒道“最后那里錯了。”
得虧應星領悟力絕佳,很快根據我磕磕絆絆的三言兩語糾正最后的動作,乖巧地向我道謝。
我出于想要就近觀察故事原型的欲望,同時也不乏對這孩子本身的憂慮,小聲問“你是想上戰場嗎”
如果他是仙舟人,我不會那么猜測,長生種漫長的生命里想學什么都不稀奇。可他是短生種,還是目標明確的聰明孩子,工造司又不是必須甩膀子掄大錘,他不至于為強身健體學習武技,必然有其他理由。
果然,應星答是。
他微微抿著嘴,那張秀氣的臉上便出現倔強的神色。他說起自己被步離人艦隊摧毀的故鄉,說起被飼養起來當做養料的同胞,說起慘死在他眼前的血親眼底深埋著那顆星球覆滅后殘存的余燼。
“我在司部里學了很多鍛造武器的技術。”應星低聲說,“但我也想在戰場上,用我所制造的將一切討回。我知道工造司也有隨軍的匠人,我想如果有那一天,至少不能成為拖累。”
這理由一點都不稀奇。
你走在聯盟,扔個快遞箱出去砸到十個人,九個都和豐饒孽物有深仇大恨。但我絕不會因為常見,就小看這份仇恨的力量。
我的父親,就來自被活化行星噬界羅睺吞噬的蒼城仙舟。我雖然是在羅浮出生長大,卻好像也擺脫不了蒼城的殘影。它常常出沒于父親追思過往的背影里,或是監督我練武時吹毛求疵的嚴苛訓話中。
應星現在的模樣和他很像。
我先前說我已經創造過故鄉覆滅的角色,但和此刻的他對視,卻覺得他們是如此不同。
那個人是孤寒的月色,是不知歸鞘的冷冷劍鋒,由通透無暇的冰晶鑄就。比起對仇恨的執念,我更喜歡她在戰場上出劍的瞬間
那凜冽如寒風的劍勢,冰冷劍光閃過的剎那,我會相信天地也能被她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