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光的偏差暫且不提。非要說的話,我從前在鏡流面前,可比他現在的表現還要乖巧多了。
同樣是教授武學,鏡流其實沒比我爹溫柔到哪去,相反,她是那種對弟子十分嚴厲的老師。可不知道什么緣故,我就是愿意聽她的話。
還是那位博識學會的舊識,他在聽我談起這段經歷時問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這是自小缺乏女性長輩的陪伴關愛,所以對比自己成熟的成年女性都抱有特別的好感呢
我聽出來了,他說我缺乏母愛還內涵我幼稚。這是心理咨詢時該說的話嗎
何況,我想我就算缺母愛,缺的也是那種狹義的、充滿慈愛與母性的關懷。為此我否定了這個說法。
在我眼里,鏡流很難和柴米油鹽的煙火氣息、或是安睡前溫暖柔軟的氣氛扯上關系。她更像是皎如冰雪的月色、凜如秋水的三尺青鋒。
但是你仰慕她。舊識說。
好吧我沒法否認這點。我確實仰慕她,就像碎裂成小塊,卻依舊受到帝弓光矢牽引的巡獵石。要不然干嘛對她承認的弟子酸了吧唧地百般挑剔
無非是因為我沒能夠到。
就像我對景元說的,我不是他師姐鏡流只短暫地教導過我一段時間。我們不能算是正式的師徒。
那段時日里,我難得因為她的存在燃起過對于劍道的向往。雖然這份淺薄的興趣,最終伴隨我和父親前所未有的嚴重爭執,和我對習武這件事的耐性同時坍塌殆盡了。
要說有多嚴重那之前不管我怎么折騰,裝病逃避訓練也好,逃掉黌學的日課也罷,我爹都只會口頭疾言厲色地訓斥,從沒和我動過手。因此我實在受不了他的時候就會跑出去躲幾個時辰,反正回來最多挨頓罵,不痛不癢的我嚴重懷疑,我遇事先逃避的壞習慣就是這么養成的。
但那次我結結實實挨了頓打。
而且,我開始感到茫然。
父親強制要求我習武,可以說是因為愛。可我自己的理由呢我為什么要習武、這身忍受著痛苦鍛煉出的本事將來該用到哪去我要就這樣聽從安排,做一輩子不喜歡的事嗎
如洞穿迷霧的光,鏡流看穿了我的迷惘。那天的基礎訓練結束后,她命我拿起劍。
假如僅僅是對戰指導,先前也有過許多次。在這種時候,她凜冽的劍光向來如花如細雨般輕盈。找不到破綻,卻也不會刻意放出氣勢,爭取讓我這個初學者打得有來有回。
可那次的指導戰里,她第一次顯露頂尖劍客的鋒芒,冰冷的劍意如簌簌寒風兜頭撲面而來,疾風勁雨中將我打得找不著北,最終連劍都脫手而出,砸落在滿地金黃的銀杏葉里,發出清脆又沉悶的聲響。
清冷的劍客以一點寒芒對準我的眉心,緋紅眼眸映著凜然劍鋒,冰封般嚴酷。
她問“為何令武器脫手”
我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