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瞳倏然睜開,透出一點妖冶的光亮。床上的人驚醒著坐起了身,五指遮住了臉。柔軟順滑的布料背面,已然被涔涔冷汗浸濕。平復了下心跳,比比東低下腦袋,揉著自己的額角,掀開被子下了床。
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那股心悸感漸漸消退殆盡。許久之后,比比東出水,換上新的睡衣。
比比東慢步走到窗邊的皮質單人沙發上,拿過一旁案上的紅酒瓶,將鮮紅如血的液體倒入高腳杯,身體向后搭著靠枕,杯子傾斜,酒水入喉,她的眼神飄向了落地窗外清冷的月光。皓月千里,昏暗的房間,唯一的光亮便是那照進來的光輝。
最近做噩夢回憶起過去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今天聽到霧韻與父母臨終前相似的話,更讓她甚至連幼時的事情都夢到了。如果霧韻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她這么放任下去,她是否就會一次次回憶,卻又走不出過去,只能越是想起,越是怨恨,然后一步步地受蠱惑、受引誘,最終走向她口中的結局。
這次她看待過去的心態卻不同了。霧韻與她攤牌以來,她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冷靜全面地審視這段過去。
她最大的夙愿是殺死千尋疾。已經實現了。千家與武魂殿呢到底是被她遷怒而已。
她原本是怎么想的呢太過深刻的創傷,讓她認為全世界都應該給年少那個單純善良的自己陪葬。那是她的心魔。連同玉小剛,都是如此。
小剛
心里念著這兩個字,此時比比東面上卻只有苦澀。她放不下的,究竟是那個人,還是那段難得溫存的回憶中,美好的自己
比比東頭一回發現,與其說,她真心實意地愛上他,不如說,她是抱著松口氣、研究他的心情接近他,并且迷戀上了有人陪伴,無須時時刻刻保持緊繃狀態、顧及自己圣女身份為武魂殿考慮的時光。
更何況,當初,他甚至不愿多問一句。轉眼,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甚至,和柳二龍在一起了。他,真的值得嗎
比比東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自己的執著,有多么愚蠢和沒有必要。一時妄念,讓她數十年汲汲于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只一心想著瘋狂地報復所有人。年少青澀的錯覺,對曾經的自己的追惜,都干擾了她的情智。
其實,她只是希望漫漫長路,不再無枝可依。最好,身側有個人能陪著她,不要再拋下她。為什么,腦海中卻只有一個個轉身離去的畫面。
得不到。卻太想要。
酒的后勁上來了。
夜晚,思緒發散,不是個下定論的好時候。縱然她的心境大大動蕩了,明天醒來,又豈會輕易釋懷多年困擾她的執念呢
比比東將酒杯置于案上,紅眸中帶著絲迷離。抵著沙發的靠背,側臉壓在柔軟的枕頭上,比比東蜷縮起身體,輕輕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