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這一盞燈籠就像是落進汽油里的一點火星。
琴藝高超,容貌美麗,卻有自己的風骨,在煙花之地,卻像是貞潔烈婦、高門貴女一般,以死相逼不賣身。
如此說來,為了這樣的女子一擲千金,只為聽一曲,似乎也是合理應當。
甚至,“千金只為聽一曲”比起“與花魁春風一度”更奢侈,是更體面的談資。
于是這一點火星點燃了整個會場。
燈籠越來越多地被掛上了高臺,燈罩之中的燭火彼此相連,映出了一片血紅
但沒有人知道,在一刻鐘前,燈籠尚未掛上之時,元瑾找到了掌班。
此時的元瑾已然滿頭珠翠,畫上濃妝“掌班,要不要同我做一個交易”
元瑾“我可以助你,助玉堂春,成為鄰仙城,乃至整個凡間,名頭最盛,銀錢最多的青樓。”
掌班正準備嗤笑,卻見寒光一閃,元瑾將一把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脖頸。
一點刀鋒沒入了白玉一般的皮肉中,溢出了一點鮮艷的紅色。
元瑾的態度極其強硬,語氣卻依舊是柔軟的“只需給我半個月,如若還無成效,就請掌班把我賣出去吧。”
掌班面色難看地沉默了下來,權衡利弊之后,她語氣沉沉地問“你要我做什么”
元瑾輕輕一笑“需要委屈掌班,同我演一出戲。”
掌班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元瑾的手中已然布滿了粘膩的冷汗。
看到這里,我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元瑾最最核心的籌碼,從來不是她的美貌或是琴藝,而是她的聰慧與眼界。
即便是在玉堂春待過數載,給予了元瑾無數扶持與幫助的應歡,想到的也只不過是令元瑾好生磨煉琴藝,好將自己賣一個好價錢,令她獲得更好的待遇。
但元瑾所想的,卻是破局之法。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先通過“賣藝不賣身”將自己的價格炒高,形成錨定效應,再在進行包裝之后,將玉堂春之中其他女子的價格與待遇一并拉高,從而使玉堂春賺取更多的銀錢。
我不由得在心中想,如若元瑾生在現代,必定能在商場之上叱咤風云。
她一手促成的,是三贏的局面。
元瑾能夠賣藝不賣身,其他女子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玉堂春能夠賺取更多的銀錢。
而嫖客,通過更多銀錢,也獲得了更高的情緒價值。
畢竟,來青樓消費的客人想要的不止是魚水之歡。
他們想操的不止是一具具生長于青樓的,便宜下賤的身體,還有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
不論何時,人們總是向往好的,更好的,最好的。
與一個走投無路,來自鄉野的女子翻云覆雨,和與一名知書達理,溫柔小意的粉紅佳人春風一度,乃至令一名個性驕傲,潔如冰雪的高門貴女放蕩沉淪,是完完全全不同的體驗。
然而,不論元瑾如何聰慧,卻無法從根源之上改變玉堂春。這處地界終究還是將她們敲骨吸髓,食肉啖血的妓館。
元瑾之舉,能讓玉堂春的姑娘們好過一點,但也只是好過一點。
在高樓之上,她將簪子抵上自己脖頸的那一刻,“賣藝不賣身”的這一扇大門,就已經朝著玉堂春,乃至鄰仙城的其他所有的姑娘們重重關上。
畢竟不論是玉堂春,還是鄰仙城,只會,也只能有一個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