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結夏不以為然,“那些事情都不重要。”
“對結夏而言,只有我的事情是重要的嗎”
我妻結夏很警惕地看著幸村精市,謹慎地沒有回答,想來也是明白自己要是說實話的話,肯定又要被
教訓了。
幸村精市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這幾天一直盯著我看,在想些什么呢”
我妻結夏在這個問題上反倒愿意松口,他那雙透亮的眼瞳又顯出別樣的專注來,像是在出神,又像是打量著他,“我在想,是活著的小幸好,還是死掉的小幸好。”
他很苦惱地說,“糾結了很多天,一直沒能比較出來。”
幸村精市聽了,也只是微微笑,“真是可怕的發言。”
“不過,這么多天過去了,結夏你一次都沒有對我下手,就說明在你心中,還是活著的我更好吧。”
他抬起手來,帶著少年纖細又骨節分明的手很白皙,因為這段時間瘦了些,青色的血管便顯出存在感來,指甲修剪得圓潤光滑,很干凈,是只漂亮的手。
結夏自覺地將那只手拉過來,貼在臉頰上,那種柔軟的摩挲感常常讓他感覺很幸福。
幸村精市惡趣味地捏了捏他的臉頰肉,沒有之前那種像是陷在棉花里一般柔軟的觸感,但緊致而光滑,手感依然不錯。
“人死去之后,身體就只是一具供以緬懷的軀殼,跟你在超市里買回來的死肉沒有任何區別。”
幸村精市很耐心地教他。
“不會像這樣戲弄你。”他輕輕地揪起一塊臉頰肉,“也不會像這樣撫摸你。”轉而又蹭了蹭那塊被自己捏紅的地方。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我想,像結夏這樣聰明的孩子一定不會不明白。”
幸村精市鳶紫色的眼瞳含著溫柔的笑意,在透過白色窗紗的稀薄陽光的照耀下,是我妻結夏眼中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結夏只是在害怕而已,對吧”
“害怕手術失敗,害怕死亡,所以要拼命找補,說服自己死亡也是件跟活著同樣美好的事情。”
我妻結夏像兔子一樣紅了眼眶,淚水在里面打著轉,撲簌簌地、悄無聲息地往下掉,沒發出一點聲音來。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結夏。”幸村精市順手幫他抹去眼淚,“你要承認,死亡本身就是件恐怖的事情,坦然去面對它,然后跨越它。”
“結夏,對我而言,不被自己掌控的身體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我必須要面對它,我不想變成會讓自己討厭的人。”
“讓你這么害怕,真是對不起了。”
“為什么你不害怕呢”我妻結夏張開嘴,聲音帶著滯澀與沙啞,鼻音很重,“為什么你不能像我一樣害怕,害怕到放棄手術就好了”
“我可不是你想象中這樣勇敢的人。”幸村精市看著臉上都是一片濕漉漉的結夏,覺得自己好像說過頭了,只好一下下幫他抹著眼淚,開玩笑說,“我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害怕到發抖呢。”
我妻結夏想象了一下小幸躲在被子里害怕到發抖的情形,眼淚一下掉得更兇了。
幸村精市忍不住嘆氣好像把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但是這不是說害怕就能放棄掉的事情,無論在山腳下徘徊過多少遍,想要往前走的話,也只能翻越過這座繞不開的高山。”
“因為已經無路可走了,所以也只能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