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師父又一個人耍起酒瘋來,他將酒杯高舉過頭頂,豪情萬丈地道“待我與弟子新的攻城器做成之際,我方國軍必可以一敵百到時候,又何必再怕辛國進犯何必再怕什么辛國騎兵大軍”
“只要不用向辛國年年繳納高額歲貢,稅收便能降下來,國之財富也能用之于民。”
“屆時,百姓都可以安居樂業,疆域兵將也都可以安全回家,不必再忍受朝不保夕、生死相隔之苦”
蕭尋初扶住師父,打算將他帶回草廬。
在回去的路上,師父逐漸安靜,然后,低低地哭出了聲。
淚水染濕他半邊衣裳,卻聽師父無助地道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沒有人意識到呢。”
“我明明覺得這些是有用的啊一定是有用的啊”
師父醉酒這一夜染了風寒,之后久病不愈,臥床難以起身,半年后,便去世了。
蕭尋初與師兄弟們一同將師父安葬在臨月山上,為他立了一座墳,上書恩師邵懷藏之墓。
師父孑然一身,除了他們之外,世上便了無牽掛。
這時,蕭尋初早已從蕭家離開。
起初,他仍與師兄弟們住在山上,繼續過去的研究,可是過了三個月,師兄弟之間竟也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那日蕭尋初回到草廬,就看到一貫好脾氣的大師兄葉青居然勃然大怒,正狠狠拽著二師兄宋問之的領口,咆哮著質問“問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改進的突火槍是我們近三年來的成果,是師父一生的心血就為了區區一百兩白銀,你居然將圖紙賣給辛國的商人”
二師兄頹著身子,任由大師兄拽著他的衣服搖晃,卻別開視線,并未看他。
小師弟在旁邊看得著急,不知道該幫誰,手足無措地勸架“葉師兄,宋師兄,你們別打了。宋師兄賣都賣了,再吵也于事無補,不如往好處想,至少現在咱們有錢了,下個月可以不用愁飯錢了。”
“小安,你閉嘴”
大師兄瞠目欲裂,死死瞪著宋問之。
“問之這些年來,你鉆研學問的時間比我們誰都長,不會不知道辛國意味著什么”
“辛國與我方國接壤,三十年前昌平川一戰,方國大敗,辛國占走我國北境十二州之地,要求方國年年歲貢,以數十萬金計數”
“然而饒是如此,辛國仍對我國疆域虎視眈眈,多年來仍以其強悍之騎兵騷擾我國邊境,可謂居心叵測”
“師父領著我們改進多年的突火槍,已經比現在軍中常用的版本穩定了許多,火力也更強,是有實戰價值的”
“你將這種東西的圖紙賣給辛國商人,若是辛國人照著你的圖紙做出我們改進的突火槍來怎么辦那些炮火,最后肯定會落在我們自己的將士身上”
“蕭師弟人都還在這里,他家里世代從戎,你賣圖紙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的家人有沒有想過其他邊關的將士”
“方國兵力松散,軍事力量遠不如辛國。若是再讓辛國改進武器,到時我們的國民,我們的土地會民不聊生、生靈涂炭百姓生死離散、家破人亡”
“這些事情,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想看嗎”
宋問之先前一直只是承受著葉師兄的質問,沉默地不出聲,但這時,他卻忽然來了情緒。
宋問之轉過頭,看向葉青,哀道“師兄我想過的啊,師兄你說的這些,我全都想過”
葉青被宋問之的目光直視,驚于他眼底濃烈的哀傷,一愣,竟松開了拽著對方領口的手。
宋問之生得文質彬彬,在師兄弟四人中,除了蕭尋初,便數他長相最好、最為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