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夸贊之中,秦皓反而顯得不卑不亢。
他道“諸君過獎了,不敢當。”
“若是當初,甄先生將秦兄收為弟子就好了。”
先前那不耐煩的人也一同感慨。
話到此處,那說話之人口氣里便夾了一絲酸溜溜的味道“都說甄先生不慕名利不錯,但他將這些年的心思來都用來著力培養這樣一個女弟子,想想還是不值。
“他當初但凡收的是個男子,憑借甄先生弟子之名與多年跟隨甄先生學習得來的才學,如何能不功成名就如何能不對國家有所助益”
說話的學生話語不由激昂三分,仿佛得了這個機會的若是自己,早已大有建樹。
“就像現在,女子困于家宅之地,出一趟門都困難,還談什么其他”
“那謝知秋就算來了,也不過是在內院門前送送罷了,不能像我們一樣一直送先生到碼頭啊現在還要先生專門等她,哪里像是來送別老師的,倒像師長要送她。”
最后,他又嘆道
“現在甄先生將這些年的心血都花在一個小女子身上,臨了到歸鄉時,連讓她多送幾步都不可能,這是何苦。”
另外兩個學生聞言,對視一眼,雖并未全然附和,但說起甄奕要離開居住多年的梁城時竟不能得關門弟子相送,也不免嘆息。
蕭尋初以帷帽覆面躲在園墻后,將這些非議盡數收入耳中。
想想女子外出本就困難重重,他以謝知秋的身份光是行了半路,又要戴帷帽,又不能露腳,來個內院還七彎八拐地繞了大半條路,而她不能一路去碼頭相送本是她自己也不愿意的限制,竟還要被當作“不值當”的理由來說。
一旁的小丫鬟也聽見這幾個學子的議論,卻并未感到憤怒,反而羞愧地低下頭。
“小姐,我們快進去吧。”
她拉了拉蕭尋初的袖子,難過地道。
“都怪我,路上喊什么地震的耽誤了馬夫的速度,若是再來得早些就好了。”
蕭尋初“噓”了一聲,示意小丫鬟先別說話,自己挪到墻邊,往外看出一線,將那幾人的長相記了下來。
那幾人又開始聊別的話題,正當蕭尋初琢磨著該找時機進內院的時候,忽聽身后有一慈藹女聲喚他道“知秋”
蕭尋初一驚,猛一回頭。
身后女子年約五十余,烏髻夾雜白絲,著雅致檀色裙衫,面容和藹。
蕭尋初一眼認出,這是甄奕學士的妻子李雯,當年因為他擅闖棋室,還曾趕過他。
李雯對他們這些皮學生不假辭色,原來私下對謝知秋如此溫和。只是四年過去,李雯看上去又比當年老了幾分。
蕭尋初下意識地作揖喚人“師”
他本想喊師母,但琢磨了一下李雯和謝知秋的關系,又覺得可能不對,聲音一轉,試探地道“師父”
李雯果然沒有覺得哪里奇怪。
她說“知秋兒你向來守時,今日卻來得遲,我想起你已經好幾年沒回過書院了,這段日子書院修葺改路不少,許是忘了怎么走了,特意過來尋你。怎么了,可是路上有遇上什么困難”
聽李雯這么說,蕭尋初頓時大松一口氣。
看來他迷路一會兒也是合理的,不必再多找借口解釋了。
他不覺對李雯一笑,道“我確實是有些認不出路了,多謝師父專門過來尋我。”
誰料,他這一笑,反倒讓李雯怔愣。
蕭尋初看到李雯臉上錯愕的神情,頓感不妙,他現在畢竟是在扮演謝知秋,莫不是露出了什么破綻
蕭尋初問“師父,怎么了我有什么問題嗎”
“不,倒不是。”
李雯愣了愣,便笑起來。
她慈藹地拉住蕭尋初的手,笑言道“只是當你的師父這么多年,我好像還是頭一次見你笑呢”
“”
蕭尋初心頭一驚。
他是一直聽人說謝知秋是個冰美人,蕭尋初和她通信期間,也能感覺到她話很少。但兩人畢竟只是隔墻通信,蕭尋初沒怎么見過她的臉,便不太清楚謝知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