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蕭尋初”才剛剛回家,他本來想緩一緩,先讓他安心考試,以后再慢慢告訴他自己這些年來總算摸到的一丁點門道萬萬沒想到這小子改頭換面以后,實在與眾不同,“他”不但自己意識到了,居然還當機立斷打算主動出手
當初蕭斬石希望兩個兒子都能認清現實的,可是如今發現兒子真的不復當年天真了,還適應如此良好,他心情又有點復雜。
反而是姜凌在旁邊道“這也沒辦法,畢竟初兒她真的需要中狀元。若是能幫,就幫一把吧。”
蕭斬石稍作斟酌。
他看向“蕭尋初”,問“此事并不難辦,不過狀元榜眼,只有一名之別,是否真有必要為了這么一點差別,去找齊相的不痛快”
謝知秋說“原本我也覺得沒有必要,無非是我再去勸勸謝老爺。但眼下,與謝家的婚事還在其次,是我的朋友在齊宣正面前提了我的名字,還當著許多人的面說齊宣正的詩文寫得不如我。
“恐怕我不去找他麻煩,他心里也會有不痛快。倒不如干脆鬧點大事出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別把我當作眼中釘肉中刺。”
“說得有些道理。”
蕭斬石仍在考慮。
謝知秋問“可是我此計還不夠謹慎,有可能會對將軍府有影響”
“那倒不至于。”
聽謝知秋這么問,蕭斬石反而大笑。
不過兒子關心家里的安危,他是高興的。
蕭斬石捋了捋關公胡,道“我能活到今天,也不是什么隨便就能被人踩死的小螞蟻,朝齊相扔塊石頭而已,我還不至于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到。”
話到這里,蕭斬石眼里也起了些豪氣,一拍大腿,道“好吧齊慕先這個人十幾年都咬死要和辛國議和,一步都不肯讓。
“當年我在邊疆打仗,他就沒少給我加限制拖后腿,不知道氣了我多少次,如今他兒子還要靠這種手段來壓我兒子一頭,那今日我也還他一回偏要讓他也嘗嘗那種離勝利只一步之遙卻不得不撤軍、一口血憋在胸口上不來的感覺”
兩日后。
齊家。
風雅齊整的花園內,一個年六十許的老翁,手持剪刀,正專心致志地修剪一盆經過精心照料的松柏盆栽。
此人身形清瘦,仙骨道風,已是長者之齡,一頭頭發卻還有大半是黑的。
他身無裝飾,衣著也頗為樸素,只是文人常穿的交領大袖,若非他以主人姿態身處共有十八個花園、二百余間屋子的宰相府邸,官服一脫,單看外表,只怕無人能想到如此清簡低調的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方朝大宰相齊慕先。
齊慕先喜歡照料花園。
年輕的時候,初入官場,他其實不太希望被人輕易看出自己的出身。
一來出身寒門,就意味著沒有背景,容易被人拿捏。別人無論是差使你還是拿你背鍋,都不用有什么顧忌,甚至有人脾氣上來了拿他人發泄,也會先抓最不必承擔后果的那一個。
二來,他羨慕那種翩翩君子的風度腰佩細玉,手持折扇,溫潤如玉,風度自成。那才是他心目中讀書人該有的模樣。而面朝黃土背朝天、為了幾文錢扣扣索索算不清楚的日子,他實在是過夠了,也與想象中差距太大。他年輕氣盛時自認與常人不同,不愿讓人看出放牛郎的泥土氣。
然而年紀漸長,手中權勢漸大,這種事情,他逐漸看得淡了。
名門子弟所謂的風度翩翩,是用真金白銀溫養出來的從容不迫。而那用于溫養世家子的潑天富貴,來路卻未必正當。
達官顯貴并非不算計,只是算計得更大、更隱蔽,難以被一眼看破。
普天之下,人人一樣,誰也沒有天生比誰高貴一籌,不過是看誰能斗得過誰。
他生來抽了下下簽,如今卻能棲身顯貴之中,讓那些抽了上簽的人看他臉色,這是他的出眾之處,何必有意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