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的官職,最高是正八品,在今年的進士之中,品級最高之一,以她狀元的名次來說,并不算奇怪。
可是,在方朝,一個官職的價值,并不只體現在品級上。
通常來說,中央官勝過地方官,職權大的官勝過職權小的官,而油水厚的肥差又自然勝過沒油水的閑差。
謝知秋的官職雖有正八品,但是會被下放到偏遠之地,一旦遠離都城,今后怎么樣就不好說了。若是運氣不好,指不定會被不斷在地方調來調去,再也回不去梁城。
與她相對的,秦皓最后得的是探花之位,同樣為一甲及第,同樣是正八品官,他卻被受了監察御史一職。
這一職務非但可以留在梁城,還是典型的品級低、職權大,饒是職位更高的官員,見了御史臺的人,也得繞道敬上三分。
秦皓一上來就任此職務,必是有人提攜,日后想必前途無量。當時授官結果一下來,秦皓那里就又門庭若市了。
而謝知秋這里,除了遠離梁城以外,還有其他問題。
她越是看月縣的文書,眉頭皺得越緊
月縣地處南方,氣候潮熱多雨,本該是豐產物博之地,可是最近七八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年年災荒歉收,本該征齊的賦稅,已經多年都繳納不夠,而且缺口巨大。
征收賦稅是知縣最為重要的工作之一,事關知縣的考評。外派的官員日后能否晉升、能否回到梁城,全看這幾年實績做得如何,要是年年欠繳,當然是地方官的重大疏漏。
謝知秋如果日后還想回梁城,憑月縣目前這樣的饑荒情況,恐怕會大有難度。
而且,奇怪的地方還不僅如此
謝知秋翻閱縣志,居然發現,這個月縣,一年半之前,居然死了一任知縣。
那知縣姓胡,說是突發惡疾暴斃,可內容寫得極為含糊,甚至有些前后矛盾之處。
而且在此之后,月縣的知縣居然就沒有人再來接任。被派來的官員,不是忽然辭官還鄉,就是最后又被調去別處,導致這個縣的知縣之位空懸一年之久,直到今年春闈派來了謝知秋。這也導致謝知秋此番就任,沒有人能與她交接,她必須獨自一人摸清全
部狀況。
如此種種,怎么看都有點蹊蹺的意味。
搖曳燭火之中,謝知秋手抵下巴,若有所思。
她知道自己被受了這樣的職位,肯定是因為惹了齊相不快,于是上級官員得到授意,從中作梗,故意刁難于她。
被派到一個偏遠貧窮之地,本來就已經不是好事,可隱隱約約的,謝知秋竟覺得可能還不止如此,她還是更加小心謹慎為好。
可是她手頭對月縣的了解還不夠,若是能從什么地方
正當謝知秋苦思冥想時,忽然,外頭有人敲了敲門。
“誰”
“少爺,是我。”
門外五谷的聲音響起,隔著木門,隱約可見他提著燈籠的身形輪廓。
然后,只聽五谷道“少爺,我們昨日在路上撿到的那個姑娘,方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