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媚兒聞言,沉默良久。
謝知秋并不太善言辭,但見她安靜,本想再試著說點什么。
然而這時,媚兒開口了。
她道“至少焦家的人,都能得到罪有應得的報應,對嗎”
謝知秋一頓,應道“是。”
“那我可以接受。”yhugu
在得知無法處置劉求榮時,她的眼神的確黯淡許多,可是最終,媚兒定了定神,答應下來。
她說“大人說的意思,我能明白。而且我也明白,大人愿意聽我一介侍妾之言,愿意處置焦家,已經傾力而為。有胡大人的先例在前,我已經不想再因為我的莽撞,讓蕭大人這樣的好官也為之送命了。”
謝知秋聽得此言,倒有些詫異。
媚兒口中的“胡大人”,必定是前任知縣胡未明無疑。不過聽媚兒之言,仿佛話中有話。
謝知秋問“你認為胡知縣之死,與你有關”
媚兒聞言,眼睫輕顫,目光明顯偏移向別處。
她輕聲言道“若不是我將焦家的內情告訴胡大人,他怎會孤身開始追查,又何至于掌握證據卻被焦家察覺,最終枉送性命”
這些話媚兒大抵一個人藏在心間很久了,自己也想有個宣泄口,不必謝知秋追問,她已經自己開始說
“其實胡大人早就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是我認識胡大人,要到更早之前。”
“大概五六年前,當時我只有十四歲。我母親早亡,父親在月縣打短工為生。父親他娶了繼母,又生了個兒子,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就不愿再養我這個拖油瓶姑娘。”
“有一天他領我出門,路上難得給我買了一塊糖吃,我起先還疑惑父親今日為何這般溫柔,直到走到半路,我才知道他要將我賣給勾欄,換三十兩銀子,比月縣一般男子能給的彩禮錢更高一些。”
“就算我沒讀過書,也知道勾欄不是好地方,當街大哭大鬧,躺地打滾。”
“當時胡大人新官上任,出來逛逛,恰好路過,遇見我的事。”
“聽說胡大人原本經商,手頭倒是不缺銀兩,他見我年紀小,又哭得厲害,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給我父親三十兩銀子,讓他不要賣我,等我再大個一兩歲,再正正經經送去嫁人。”
“我在街上這么一鬧,父親本來已經被鬧得很難看,胡大人又是知縣,他不敢不從,只好感恩戴德地拿了錢帶我回家。”
說到這里,媚兒無奈苦笑,又搖搖頭道“不過家里哪里還有我的位置,父親繼母和弟弟才是一家三口,我在里頭恐怕礙眼得很。
“所以沒多久,父親又尋了個由頭把我賣了,只是這回地方好點,是賣進焦家當丫鬟。我后來才知道,焦家父子好色,所以焦家管家為了討好老爺少爺,會高價去挑有姿色的丫鬟,我之所以會被送進焦家,大概也是如此。
“雖然最后還是被賣了,但無論如何,在焦家當丫鬟,總比被賣進勾欄里好。而且,胡大人曾經試圖救我的恩情,我也記住了。從那以后,我就深信不疑他是個善良的好官,只要是關于胡大人的事,我就會四處打聽,別人夸他我就高興,若聽到有人罵他,我還要生氣。”
“所以,后來發現胡大人私下經常出入焦家的時候,我開心極了。”
說著,媚兒又自嘲一笑,道“大概三年前,我成了焦子豪的妾,他對自己的女人不太設防,又經常喝醉。機緣巧合之下,讓我發現了焦家起家的秘密。
“我那時也是蠢,光顧著義憤填膺,以為判案就跟話本里一樣,含冤者逃出牢籠,找到青天大老爺,然后大老爺驚堂木一拍,一眾罪犯只能束手就擒。
“于是我憑著一腔自以為是的正義感,趁著某日胡大人來焦家的功夫,偷偷去找胡知縣,將焦家的隱情告訴了他。
“說實話我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的內心想法可能也不止如此。或許我其實還想借著這個舉動,在胡大人面前表現得很勇敢善良,希望他覺得我與眾不同吧”
媚兒恍惚了一下,稍作停頓,才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