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聽小二花里胡哨地吹噓了一番這戲的來路,盡管將信將疑,但也起了些興致。
他給了小二些賞錢,就在二樓搖著折扇,悠哉地看起戲來。
這一出憐雨案,總共有十三場。
戲從蕭斬石之子蕭尋初高中狀元遠赴月縣開始講起,說他在路上偶然救下一對奄奄一息的義兄妹,秉持著以民為本的仁心,與當地豪強焦天龍、焦子豪父子斗智斗勇,最后竟牽扯出一樁豪強謀殺前任知縣的大案。
當然,這種給老百姓找樂子的戲,大結局當然是異常完美的大團圓蕭知縣秉公辦案、火眼金睛,不但成功讓雨娘兄妹一家團聚,還將焦姓一家正法。而且焦家老爺最后還發現焦子豪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而雨娘與石烈兩人本是義兄妹,青梅竹馬長大,實則早已兩情相悅,終于在蕭知縣的主持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其中一場“獨赴龍鳳樓”的戲,尤為讓人津津樂道。
說的是蕭知縣在進入月縣后,被與焦家串通一氣的衙差們設下鴻門宴,但蕭知縣洞悉他們的計謀,在龍鳳樓里揮舞長槍,以一人之力制服了衙役上下數十人,盡展將軍之子的風姿。
這一場趙澤先前沒仔細瞧,故而給錢讓他們又演了一遍,然后看得手里瓜子都掉了。
“這也是真事”
趙澤有點不相信,又把小二抓進來。
“再怎么樣一個人打幾十個,也太夸張了吧。”
“哎喲,客官,這我怎么知道,戲里是這么寫的啊。”
小二賠著笑臉道。
“龍鳳樓這事肯定是真的,聽說那伙衙差就是在龍鳳樓里直接給抓走的。不過蕭知縣有沒有一個打幾十個,那就沒人知道了。”
“咱琢磨著吧,這蕭知縣畢竟是蕭將軍的兒子,能打一點說得過去。要不然怎么解釋,這焦家人在龍鳳樓里布下天羅地網,蕭知縣還毫發無損地從里面出來了呢”
“當然,藝術夸張肯定有。說不定是蕭知縣其實已經事先給這些壞人下藥了,所以打起來才這么容易。”
“很有可能”
趙澤對政事還不是特別擅長,但對聊這種不著邊際的問題很有興致,一下就來了勁。
他說“再說,月縣的人可能也沒想到一個知縣會習武,所以放松了警惕。”
“誒,客官,你這個想法很新穎啊”
趙澤與小二一來一往,很快聊得十分投機,宛如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自從當了皇帝,趙澤很久沒有與人聊得這么開心了,以至于他回宮以后仍覺得頭腦興奮,在宮殿里轉來轉去,一直琢磨“蕭尋初”這個人。
與他兄長不同,趙澤對朝堂上的種種利弊權衡還不熟練,對主戰派主和派的立場也沒那么敏感,他甚至不太明白為什么齊相和兄長都那么堅持要主和,只覺得那些打仗的將軍挺帥的。
他當皇子和王爺時,也聽過不少蕭家軍的故事,對蕭斬石有相當的好感和敬意,所以此刻,一聽蕭尋初竟是蕭斬石的兒子,他對這個人興趣更濃。
趙澤在宮中徘徊數圈,終于,他大半夜披上一件薄衫,喚來守夜的太監,道“我要去書房。對了,通知負責的官員,將南方諸縣的情況都調出來我看看。還有去貢院找三年前那一屆會試和殿試的卷子,我想看當時那個叫蕭尋初的狀元的文章,現在就要”
“大人,今晚皇宮里半夜派人去取了蕭尋初的科舉考卷和前幾年南方各地官員的考評記錄。”
丑時,劉府。
劉求榮在睡夢中被心腹叫起來,得知了皇宮里的動向。
劉求榮聞言,呆滯半晌,然后,終究是松了口氣
“幸好,我們在最后關頭將考評都改回去了,沒有留下什么破綻。”
當初為了討好齊相,劉求榮主動將那個蕭尋初安排在了月縣。
劉求榮自己就是從月縣一步步走出來的,與月縣當地的焦家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對那個地方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