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焦家那些人在,月縣的糧災永遠不會結束,地方官的稅永遠收不齊,也就永遠拿不出像樣的政績,升遷自然萬分不易。
他將蕭尋初安排在月縣,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將他按死在那個小地方,讓他將來難以翻身,連正常升一級都困難,就更不要說飛黃騰達。
當然,劉求榮也相當清楚焦家那些人做事狠辣。
當初由于胡未明查到他們買賣童男童女,在劉求榮的授意下,焦家人下了狠手。這樁事當時實在做得太干凈漂亮,以至于焦家人的膽子大了很多,愈發為所欲為起來。
在將蕭尋初送去月縣的時候,劉求榮就想過,說不定焦家人為了討好他,會把這個蕭尋初也殺掉。
如果真是如此,對他而言實在是喜聞樂見的好事,他不費吹灰之力、雙手清清白白,就為齊相解決了一個眼中釘肉中刺,可以輕松向齊慕先示好。
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大大超出劉求榮的意料。
焦家人的確是出手了。
可是,蕭尋初非但沒死,反而反手給焦家治了個滿門之罪。正所謂拔出蘿卜帶出泥,連當年胡知縣的舊案,居然也一并被他翻了出來。
自從得知焦家人被蕭尋初抓住,劉求榮就食不知味,再沒有一天是踏實睡好的
焦家人實在知道他太多事了。
蕭尋初現在掌控了月縣,又制住了焦家,連胡未明之前都能查出買賣孩童之事,蕭尋初現在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難道會查不出來
焦家人會不會為了保住性命將功抵過,將他這個上頭人說出來
蕭尋初如果知道了,會怎么做
劉求榮不是齊相,他可沒有壞事做盡還能讓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保他的底氣,想到自己的把柄會落到外人手上,他是無比恐慌的。
從那之后,劉求榮就十分戒備,只要蕭尋初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打算動用所有權力將他打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蕭尋初定罪焦家以后,并未追究童男童女買賣的案件。
這有可能是他沒查到這更深層的真相,也有可能是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扳不倒梁城的官員,所以先握住了這些把柄,打算日后再說。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劉求榮在官場生存至今,不會不懂未雨綢繆的道理。
不管蕭尋初知道了多少,決不能讓他再往上走的機會。
官員的升遷調任都是歸吏部管的,而劉求榮本人就是吏部侍郎,在吏部少說也是第二把手。
劉求榮第一時間就在中間截下蕭尋初從地方送上來的焦家案的案宗,并且每年都死死壓住蕭尋初的考評成績,不讓他有突出的政績,至于月縣多出來的政績,則統統算到比蕭尋初高一級的知府頭上。
這樣既可以打壓蕭尋初,還可以拉攏知府,可謂一箭雙雕。
然而,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
接下來,民意竟爆發了。
蕭尋初在月縣的舉動顯然很得民心,百姓們非但對他的事跡口口相傳,還改編成各種話本戲劇,到處流傳。從南演到北,連梁城都開始再次聽說“蕭青天”的名號。
劉求榮慌了神。
他之所以要壓蕭尋初,就是怕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
可是民間都已經將蕭尋初捧上了天,他再一改蕭尋初的考評,兩者之間就會出現明顯的矛盾。
要是有有心人發現此事,再去細查,那看上去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擺著他劉求榮和月縣這樁事有聯系。
劉求榮一想就怕了,親自操刀,連夜又把蕭尋初兩年多在月縣的功績老老實實改了回去。
本來只是以防萬一,沒成想,他前兩天剛改完,今天天子就想親自過問此事,其中時間差之短,實在令劉求榮倒吸一口涼氣,內心一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