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月縣,也不是人人都喜歡謝知秋。
至少被謝知秋狠狠收了幾遍稅的高家和李家等當地豪族,就十分不喜歡謝知秋這種過于剛正強硬的知縣。
蕭尋初道“在謝蕭尋初到月縣上任之前,由于當地世家家里的打手,本地衙差不敢向豪族收稅,只敢反復壓榨百姓。百姓一年種出來的糧食,幾乎大半都交了稅賦,一年到頭過得很辛苦,還沒有多少余糧留在自己手上。
“蕭尋初她處決了焦家,非但是為救雨娘一家和為胡知縣的冤案平雪,還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讓當地世家都意識到這個知縣不好惹
“她連最龐大的焦家都能撂倒,還將原本那些與世家大族關系親厚的衙役都一掃了之,難道還怕他們這些二流、三流貨色嗎
“所以高家、李家在焦家倒后,生怕這知縣下一個就拿他們開刀,所以立即來補交了過去數年的稅賦,這幾年也都老老實實的。
“蕭尋初憑借大族交的稅,就能穩穩完成一年的收稅工作,還有大幅超額,自然就有余力放寬政策,給當地百姓減稅。
“老百姓種出來的糧食不必大量上繳,多出來的就能自己留著,他們當然干勁足,結果月縣連年豐產,遠勝于從前。老百姓手里有了余糧,就會比以前買更多東西,連帶著帶動了當地的商業,使得整個月縣繁榮起來。”
謝知秋在月縣兩年,已經讓月縣從一個百姓困苦的窮縣,一躍成為方圓千里內數一數二的富縣,百姓生活變好,自然會愛戴她。
雀兒努力聽蕭尋初說話,但好像聽得云里霧里的。
“好難啊。”
雀兒為難地晃晃腦袋,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但是,她崇敬地看向蕭尋初“還是小姐厲害,真不愧是讀過那么多書的人,將姑爺的每一步都看懂了”
蕭尋初無奈一笑。
“不,我”
其實他是后來才慢慢反應過來的。
在謝知秋身邊這么近的地方,每日看著她,哪怕他原先并不太懂這些事,經過這樣兩年,多少也能看出彎彎道道了。
雀兒只聽這么點就開始夸他,殊不知,她真正的小姐,從一開始就在操控全局,遠比他這點粗淺的皮毛想得更深更遠
其實“蕭青天”這個名號,之所以能傳得如此廣遠,甚至連戲劇話本都有,除了本身的民意支持,還有謝知秋本人推波助瀾的結果。
有一天晚上,蕭尋初問過謝知秋,問她為何要如此壯大聲勢,非但特意公開審理焦家案擴大影響力,還要故意制造戲劇性,引導百姓去擴散她的名聲。
畢竟憑蕭尋初對謝知秋的了解,她固然想要往上爬,但并不是一個在意個人名利的人。
當時,謝知秋回答道“我之前開罪了齊相,晉升本就不易,而焦家的上頭又是禮部侍郎劉求榮,如果按部就班,我無論在月縣有多好的政績,恐怕都會輕易被按住,嶄露不了頭角。
“我擴大自己名聲,一來可以讓他們知道這件事鬧得大,對壓我業績的行為有所顧忌。二來我需要有人幫我。我希望有人能看到我有一定的價值,主動伸手來拉我一把。”
盡管齊相稱得上一手遮天,但在梁城,仍然有像太學里嚴仲先生那樣的人,對齊慕先感到不滿,也愿意幫助自己看得重的人。
這就是謝知秋的“餌”。
謝知秋自己也不確定這個方法一定能得到效果,但對她這樣遠在千里之外、無法掌控梁城局勢的人來說,利于輿論和傳聞將自己的名字送去梁城,以避免完全被忘掉,已是少有的可行之策。
事實上,這個方法還真成功了,她非但被任命為從六品大理寺丞,還能夠順利回到梁城。
想到這里,蕭尋初不得不佩服謝知秋的堅韌。
在不知道結果的情況下,仍然能時刻堅守己心,將能做的事做到最好,靜候花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