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駕車的小廝回他。
“今年改元,新皇宣布大賀三月,最近每晚都有夜市廟會,今晚尤其,不知怎么的,街上人流比想象中多,把前頭給堵住了。大人,我們改道嗎”
秦皓聞言正要同意改道,但他視線在人潮中掠過時,竟是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凝住了
那兩個人難不成是
兩刻鐘前,謝知秋與蕭尋初與知滿告別,離開謝家布行。
謝知秋從知滿口中得知,秦皓在梁城,三年不到就當上了侍御史,還被破格賜下五品服,微微吃驚。
不過,最讓謝知秋吃驚的,還是秦皓竟真拜了齊慕先為師。
其實謝知秋一去月縣兩年有余,心頭想的多是自己的事,并無意與秦皓比較。
但當年,她與蕭尋初假成親那一夜,秦皓的神態和話語,總在她頭腦中揮之不去
“蕭尋初我發誓我此生只輸這一次今后,我絕不會輸絕不會再輸給你”
從小到大,秦皓向來是貴公子做派,端的是溫文爾雅、矜持謙和。
那是唯一一次,謝知秋見到秦皓如此失態的樣子。
或許他只是酒后失言,但謝知秋想來,仍有錯愕。
尤其是,秦皓居然靠向了齊慕先。
許是心頭綴著些許不安,從那以后,謝知秋眉間就淺淺蹙著幾條皺。
而與知滿道別前,蕭尋初與知滿討論了一下她的紡車。
知滿嘴上不饒人,對蕭尋初這個便宜姐夫略微有點敵意,但蕭尋初畢是她的墨家術師父,對方真看她獨自一個人完成的作品,她還是難免緊張。
知滿腳尖在地上點點,忐忑地問“師父,
你覺得怎么樣只是將三錠改為六錠果然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改進吧稍微平庸了點。”
蕭尋初卻滿眼寫著驚艷,道“不,我覺得很好。我們學習墨家術,又不是為了標新立異、嘩眾取寵,而是為了實用、為了作出真正有用之物,改善如今的生活。
“我師父生前曾經說過,刻意尋求某種震撼世人之物,往往無法如愿,但立足實際,以人之需求為先,反而能有驚世之作。
“你的紡車將紡織效率提高一倍,甚至光是憑這個就戰勝了梁城的其他所有布行,還不夠了不起嗎
“如果我師父在世,見到你這般杰作,也會夸贊你的。”
知滿畢竟是個小姑娘,總是想聽夸獎話的。
聽蕭尋初這么說,她不禁有點得意,簡直要翹鼻子,但她還是竭力不表現出來,努力謙虛地道“還、還好啦,也沒有那么厲害。”
但說完,她也虛心向蕭尋初求教,問“那師父你還有什么改進的建議嗎我想做得更好點。”
蕭尋初笑笑,搖搖頭。
他說“我能教你的,是共通的道理,但實際如何運用,還是全看你自己。
“其實在我看來,這架紡車最為出色之處,在于它是你這樣的人才能做出來的東西。”
說著,他在紡車前坐下來,用謝知秋的身體踩腳踏板,讓紡車轉起來。
他說“你看,我現在坐在這里,無論是高度、距離還是著力點,都是剛好的。但是如果換作男子的身體,紡車就太小了。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你是個女孩,你知道會使用你這臺紡車的織工大概率也是女子,你是按照大部分女性方便操作的標準來設計它的。
“如果換作是我或者其他男子,很可能會因為我們受到的教育很少接觸紡織技術而找不到關鍵點,甚至會有人認為紡織只是女子之事,從而輕視它。若是在了解不多或者心態不正的情況下胡亂指點一通,多半是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