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秋又問“那死者是什么身份案發當夜,是誰先覺察的異樣”
鴇母用輕佻的語調說“死掉的那個,是我今年新買回來的女兒,名叫春月。
“但她以前的來歷啊,咱們買人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是北方逃難來的,剛來的時候連漢話都講得怪怪的,我花心思調教了好幾月,總算調教好了,沒想到竟忽然這樣哎,買她可花了不少錢,我這損失可不曉得誰來賠償。
“說真心話,這丫頭可不是個老實的,這么一群姑娘買了這幾個月,就她跑的次數最多。
“我真金白銀將她買回來,沒想到錢還沒掙到,反而攤上這么多事,真是賠了心血不說,還盡是賠本買賣。
“至于誰先覺察的嘛喏,就她了,桃枝,你來說。”
叫桃枝的姑娘看起來與春月差不多大,也是十三四歲的樣子。
她本來躲在后面,被鴇母一提溜胳膊,就拉
了出來。
不過這一下,倒讓謝知秋瞧見桃枝還在自己身后藏了個姑娘,那小姑娘一看就是這批歌女里年紀最小的,比其他人都矮一個頭,最多十一歲。
然而吸引謝知秋的,倒不是那女孩的年齡,而是她粗粗一看,這女孩眉眼有點眼熟,似乎與死去的春月有七八分像。
謝知秋心尖一動,正要再仔細瞧瞧,這時,被推到前面的桃枝開始支支吾吾,只是半天詞不成句。
“哎呀,桃枝,你怎么回事啊。”
鴇母催促她道。
“你把你昨天說你看到的,再跟蕭大人說一遍啊。”
謝知秋瞧見那鴇母暗地里擰了姑娘咯吱窩底下的肉一把,那叫作桃枝的姑娘當場眼淚就要下來了,眼眶通紅。
過了一會兒,桃枝才說道“前、前天晚上,大約戌時,我們幾個本來應該上臺唱第一首曲子了,可是其他人都到了,只有春月說去茅房,結果好久沒回來。
“春月先前就逃過兩次,那天晚上坊里很熱鬧,本來就人多眼雜,我、我怕她再跑,就去找她。
“結果,在經過南墻邊上的時候,看到春月偷偷在與人隔著墻說話,還從對方手上拿了一封信。”
“信”
謝知秋一怔,幾乎是立即就想到春月懷中揣著的那封空白信。
她本以為這桃枝被老鴇推出來說話,未必有什么真話,沒想到還真有對得上的地方。
誰知,謝知秋還沒示意她詳細講講,老鴇倒冷笑一聲,催促她道“桃枝,你說說,你聽到和春月說話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桃枝低著頭答道“男、男的。”
老鴇又笑一聲,對謝知秋說“寺正老爺啊,依民婦看,就是那春月這幾個月偷偷在坊中客人里尋了個情郎,不想走正規路子跟我贖身,就打算自己逃跑。沒想到進士大老爺湊巧那晚就看上了她,春月一時情急,就將蒙汗藥下進士大老爺酒里了。
“然后她那情郎翻窗什么的進屋去,本想和春月一起跑,結果兩個人中途起了什么沖突打起來,那人反而失手殺了春月,中間還因為心生妒忌,拿花瓶打了無辜的進士大老爺。
“這可算是自己引禍上身,只是可憐了人家進士老爺,本來是來尋個樂子的,倒討了一身不快來。”
說到這里,那老鴇又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桃枝的肩膀,又道“桃枝啊,你再跟寺正大人說說,你后面又干了什么蠢事來著。”
桃枝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表情。
不等桃枝自己說,老鴇又自己講了起來,道“我這蠢女兒啊,一看春月被進士老爺點走了,竟然連客都不陪了,在整個樂坊里亂竄,逮著每個客人問認不認識春月,讓人快去救她,連護院都好一會兒沒抓著她,將樂坊鬧得大亂。
“本來留客嘛,房里動靜大一點,姑娘求求饒什么的也是正常的,結果就因為她這一鬧,搞得一大群人都沖到那屋里去了,還看到那么慘的場面
“要我說啊,本來春月跟了進士大老爺也是件好事,就是這桃枝過去這樣搞,才害得春月的情郎知道這事,還鬧出矛盾來,甚至一時沖動殺了春月。
“她以為自己是個好姐妹,沒想到倒將好姐妹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