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照約定去指定地點交付信件。
裕王的辛國語是開始服用五石散后才開始學的,水平不佳,且他與辛國之間的關系并不平等,他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線人的臉。
那天他聽到墻后傳來流利的辛國語,在梁城,會這種語言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沒怎么多想,就將信交給了對方。
裕王本以為事情萬無一失。
直到樂坊案發第二天,辛國那邊主動聯系他,裕王才知道,昨天晚上出現意外,線人并沒有及時拿到他的投名狀,昨晚與他對話的是一個北地十二州來的小樂女,而他竟然將這么一封致命的信交給了一個湊巧路過、湊巧會說辛國語的普通樂女
而那個樂女,不等辛國的線人對她下手奪信,就在當晚被齊宣正所殺,尸體連信帶人被直接送去了大理寺
裕王冷汗當時就浸了一身。
他當機立斷派人去大理寺偷信,可又失敗。
裕王想來想去,不管信的內容有沒有暴露,他都會被辛國視作棄子,萬一信的內容被趙澤知道,他更是死無葬身之地,當下唯有逃了。
所以他連行李都沒敢收拾,往包里塞了大把的銀票,就騎了馬往南方飛跑。
可不知為何,不管他跑得多快,心頭的陰霾仍如影隨形與他相伴,就像早有人盯著他
這個時候,大理寺內,趙澤一面派人去抓捕裕王,一面在與眾人討論究竟誰是本該收到這封信的線人、春月在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謝知秋道“我原本懷疑過樂女春月是否就是辛國線人,但很快打消了念頭。
“一來,她身份受限過于厲害,唯一的親人妹妹又在她身邊,我想不到辛國有什么手段能讓她心甘情愿地忍受身為樂女這么大的痛苦,去為辛國情報。
“二來,如果她是線人,真要接頭,想來不會選在表演那天這么緊急的時候。除非齊公子是她的另一個接頭對象不過這樣一來,我想她應該不會被齊公子誤殺了。
“后來我調查過春月平時的行動軌跡,以及房中的物品,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沒有她與辛國有聯絡的痕跡
。
“所以,她會拿到這封信,我傾向于這是湊巧。因為她會辛國語,被對方誤認成了辛國線人。”
謝知秋頓了頓,又往后說
“不過,從種種跡象來考慮,那天她特別賣力地表演,還對齊公子投懷送抱,應該是真的。”
趙澤一愣,問“蕭愛卿不是認為她并非水性楊花的女子嗎既然如此,她為何要這么做”
謝知秋轉過頭,問桃枝道“桃枝,那天你說其實樂坊里的女子都知道齊公子的身份時,你是怎么描述他來著,再說一遍。”
桃枝一愣,乖乖地回答“齊公子是賢相齊慕先之子,是當下風頭正盛的齊氏門下三君子之首,當年他還為了安定圣心,主動放棄狀元,品行十分高尚。
“在樂坊的客人里,他既年輕又英俊,出手大方,口碑很好”
謝知秋頷首。
她說“在表演之前,春月曾對她妹妹說,她知道了一個大秘密,事關天下興亡、方國安危,必須要告訴君主。要是順利的話,不但能保住君主的性命,說不定,以皇上的仁德,還能幫她與坊中姐妹脫籍從良。”
慢慢地,她看向齊宣正。
齊宣正臉上毫無血色,看上去如坐針氈。
謝知秋用沉靜的眸子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道“齊公子是春月在樂坊里能接觸到的名聲最好、官位最大的客人。
“所以,她判斷將這封信交給齊公子,能最快將事實傳達給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