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珠聽到有人寒暄,立刻走過去扒在門邊看,心說任先生,該不會是鼎鼎有名的魘師雙杰之一的任唐吧
這雅座上掛著“滄浪山莊”的玉牌,一邊站著三位藍色道袍的滄浪山莊弟子,一邊站著身著深青色直裰的中年人,想來就是他們口中的任先生了。
“任先生德才兼備,魘師盟會的盟主之位,想來非任先生莫屬了。”年長那位藍衣弟子夸贊道,他正是滄浪山莊的首徒惠南衣。
任唐行禮道“不敢不敢。在下前來叨擾惠道長,乃是有一事相告。事關重大,不敢延誤。”
“閣下請講。”
“似乎新出現一位使用滄浪山莊生棘術的靈匪,眼下正在寧州。”
滄浪山莊弟子們聞言十分驚詫,謝玉珠也往里湊了湊,豎起耳朵。
“半月之前在寧州付家莊,村民在魚塘邊發現四具尸體,尸體均被桑樹枝條穿胸而過,據說不像是自己摔到樹上的,更像是樹枝突然生長將人刺死。我聽聞此事,便想到了貴莊的生棘術。怕是又有人見了葉憫微的魘獸,得到其中靈器,在為非作歹。”
滄浪山莊弟子們不由得面色嚴峻,惠南衣說“本門生棘術原本只是催生樹木,經由葉憫微改造后,威力大大增強。生棘術下,種子可在有養分的任何地方扎根生長,甚至于以人體為基。若是流入普通百姓手中后患無窮,我會通知山莊派出人手,尋此靈匪。”
“太清壇會早已頒下律令,普通百姓若見得白鹿魘獸,從中得到嵌有藍色石頭的物件,必須封存交由當地仙門。若擅自使用便視為偷竊仙門術法,判為靈匪,被所有仙門通緝。如此重罰之下,怎么還有這么多人鋌而走險,以術法害人”左邊那位年輕的弟子義憤填膺。
惠南衣嘆息一聲,道“不用修煉筑基,不用持身養心,不用擔心行差踏錯走火入魔,甚至不必守任何仙門門規,只要手握靈器就能使用威力巨大的仙門術法,凌駕于別人之上。這樣的誘惑對于普通人來說實在太大,即便重罰也難以禁止。”
“為今之計,必須盡快捉住葉憫微的魘獸。或者去往昆吾山,請葉憫微為滅魘獸,大義殞身。”
任唐聞言哂笑一聲,他緩緩說道“滅師之仇,不共戴天,此事我暫且不論。可她借修譜之名偷竊百家術法,私造為器,若不是她魘修失敗魘獸逃出,大家都還被蒙在鼓里。這些年白云闕被屠,浮空界碑遭竊,天上城建立哪一樁不是由她而起她若甘愿受死也只是謝罪,何談大義”
那滄浪山莊的首徒回首望著任唐,他樣貌年輕卻有一雙沉穩滄桑的眼睛。魘師不可修行,壽數如常而青春難葆,這位看起來青春年少的修士惠南衣,實際年齡卻遠遠超過魘師任唐。
“任先生,您生得晚,成名時葉憫微已經聲名狼藉。然而在那之前,葉憫微曾是萬象之宗,也曾被所有仙門奉為尊師。”惠南衣緩緩開口。
“時至今日,無人知曉葉憫微為何做出此等驚世駭俗之事。其人功過,南衣亦不敢評判。”
野樹林里,云川噗通一聲掉在了草叢中。
今夜是滿月,月光好極了,照得滿世界通透銀白。云川枕著白發如同枕著一彎銀河,睜著一雙迷離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夜空里那輪明亮的月亮。
在她的身邊七尺之處,橘子籽從稀爛的橘子中長出橘子樹,樹在男人的后背扎根,于血肉骨骼間循著他的身體一路生長刺穿心臟,在他的前胸穿出枝條來。再以同樣的方式纏著另一個黑衣人的四肢,刺穿他的四肢百骸。
遠遠看去也不知是人的身上長了樹,還是樹里長了人。
那染血的枝條上綻開橘子白花,滿世界清香,壓在血腥味兒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