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眼皮微垂,說“拒絕了也無妨。”
他在公孫儔不解的目光里,輕夾馬腹,催馬前行如此一來,便也能摸清長廉王留在南陳的籌碼,分量有多重了。”
公孫儔轉憂為喜,拱手說“主君英明。”
裴頌攥緊韁繩“今也不過是被那溫氏女借通城擺了一道,兵家從不只盯一處成敗。她行事與她父兄不同,頗會占據先機。”
一如當初攪亂米糧藥價,她提前放出風聲收購,讓商賈們跟著囤貨,成功把本該晚數月才漲起來的物價,在他大軍剛抵達雍城時,炒了上去。
這次南邊的失利,也是她先一步放出他遇刺身死的流言,又假冒通城征兵,讓本該沒那般快發酵的惶恐,急速擴散了開去。
諸多舉反旗的州郡,都是被那份惶恐和忻州逼得順勢而為。
她只是撥弦搬輕輕一挑,便輕而易舉地左右了整個南方的占據。
他在她手上吃了兩次啞虧。
但不會有第二次了。
曠野上的風撩起了裴頌額前的碎發,他抬眸緩緩道“可我最擅的,也是捷占先機。”
“鐺”
古寺鐘聲悠悠,萬佛窟前燭火長明,那依山而鑿的整面石壁上,刻著或慈或悲、或嗔或怒的萬千佛像,大殿中央的主佛,與二重樓的大殿齊高,佛眼半合,似悲似憫地看著下方參拜之人。
溫瑜雙手合十靜跪于蒲團上,臻首娥眉,側顏如玉雕,發間珠釵琳瑯,卻壓不下那傾世朱顏半分顏色。從大殿窗口傾進的晨曦和佛龕前的燭光交相映照在她臉上,恍惚間她整個人都透著股神性。
不知是何料子制成的金橘色紗衣上,在曦光和燭火里,也似有流光跟著浮動。
一旁誦經的小沙彌緊閉雙目,敲著木魚,不敢輕易睜眼。
身形枯瘦的老僧進殿來,單手豎掌念了聲“阿彌陀佛。”
小沙彌這才睜眼,朝著老僧回了一禮,道“師父。”
老僧說“你且下去吧。”
小沙彌豎掌而退。
老僧望著跪于蒲團上,身后鋪展著金橘衣袂的女子,合目道“施主所求,不在這佛寺里。”
溫瑜烏睫上揚,緩緩睜開了眼,如鸞鳳睥眸“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今我見這人間非人間,卻未見如來,惑矣。”1
老僧便又念了聲佛號,答“我佛觀自在,照見五蘊皆空,則度一切苦厄。然,施主已有自己的心道,所以我說,施主所求,不在這佛寺里,阿彌陀佛。”2
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吹亂了溫瑜供于蒲團前的佛經。
她用纖細白皙的手指輕按了回去,在石壁上那近二丈高的大佛悲憫的注視下,平靜低垂了長睫“我拜諸佛,不為己求。”
坪州,菩提山下。
參天古林里,范遠將刀刃從一名追兵胸膛里抽出,一
腳踹開尸體,啐了口“忻州這群雜碎,一路緊追咱們不放,就跟那見著了骨頭的野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