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蕭厲再在李垚的指點下,完善沙盤演兵的布局時,不動聲色瞥過坐在高位上的溫瑜幾眼,她神色淡淡的,眉宇間似乎帶了幾分乏意。
申時末刻,天色暗了下來,今日的議事結束。
溫瑜命人送李垚回了住處,其余文臣武將們也都三三兩兩結伴離去。
蕭厲婉拒了幾個同袍一道回營的邀請,在昭白去熱溫瑜敷眼的藥時,以有事私稟為由,進了溫瑜小憩的內室。
溫瑜坐在案后,手撐著額角,雙目輕合,神色困倦。
聽見開門聲,也未曾睜眼,只有些疲懶地開口“藥先放著,我晚點再敷。”
于是那關門聲便也刻意放輕了,似怕驚擾到她。
溫瑜沒再聽到腳步聲,也沒聽見昭白放銅盆的聲響。
她意識到不對,長睫上揚,一雙布著輕微血絲的清凌眸子就這么掀開,瞧見了不知何時已落座在她對面蒲團上的人。
蕭厲手擱在膝關,漆黑的碎發散落在眼角,凌厲的五官像是失了平日里的攻擊性,靜靜地瞧著溫瑜,配上他寬肩長腿的高大身形,委實有些迥異,頗像一頭被馴服了的獅子。
溫瑜微蹙了眉,問“你怎在這里”
蕭厲不答,只看著她眼中的血絲問“你的眼睛還沒好么”
溫瑜眼睛這會兒正澀痛著,視物都有些模糊,沉靜答道“熱癥,諸多要務皆需處理,做不到不用眼,好得慢了些。”
她不知蕭厲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內室,想到陳巍午間同她說的話,問“你尋我有事”
熱癥讓她一雙眼瞧著有些紅,配上平靜的神情,好似飄落湖面的紅梅瓣在一夜風雪里結成了堅冰,有著別樣的凄清和冷漠。
蕭厲垂首問“退婚,是真的么”
溫瑜眼中的平靜似有一剎波動,隨即又恢復了死水般的無瀾,說“真的。”
蕭厲赫然抬眸“不嫁去南陳了”
溫瑜看著他,不說話。
蕭厲便在這片刻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退婚是真的,但是南陳不會讓這場退婚成功,歸根結底,這仍是一場博弈。
雖早就料到會如此,可從知道擬了退婚書,到現在親口問到那個塵埃落定的答案,蕭厲還是覺的胸口那團軟肉,像被人挖出扔在了坪州城門主道上,叫來往車馬碾了個稀巴爛。
不疼了,只是沉得發慌,悶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微頷首說“我知道了。”
似怕在這里再多呆一刻,就又會失態,惹她生厭,他起身拉開門,正巧碰上昭白端了裝滿藥汁的銅盆回來,二人一句話都沒多說,蕭厲錯身邁步離去。
昭白瞥了他的背影一眼,端著銅盆入內,便見溫瑜撐額垂眼望著案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情緒顯然算不得好。
她低聲喚了句“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