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彧兩手撐在沙盤前,手背青筋隆起,恨聲道“古有霸王破釜沉舟,今我南陳遭燒山焚營,即便軍資無法再保全,可鏖戰至此還剩的五萬余將士,經燒山后,再不濟也還剩三萬,便是靠尸堆填,也能填上百刃關的城門”
比起姜彧的隱忍和憤怒,蕭厲冷靜得出奇,他道“霸王破釜沉舟,尚命全軍將士帶足了三日的口糧,南陳被燒得什么都不剩,一日攻不下百刃關,將士們就會因饑餓虛弱甚一日,末將不覺貴國的戰力能鼎盛如前。且霸王之舉,是主動為之,為激發將士士氣拼死一戰;貴國軍資糧草被燒,乃我大梁所為,貴國士氣想來也會大跌,還會興起逃兵之風。”
他兩臂同樣撐在了沙盤前,抬眼和姜彧對視,一如兩頭惡狼撕咬,只不過他的尖齒已咬上了對方咽喉“百刃關因地勢之險,貴國僅剩的兵力又無法一齊攻上來,百刃關內縱使箭支不夠,可滾石擂木取之不盡,城內所有守軍填上墻頭,靠著砸滾石擂木,也能阻你們登上城墻。城門久攻不下,爾南陳士氣只會一跌再跌,后續的攻城,想來也不會有第一次的勢頭了。”
姜彧死死地盯著蕭厲,這種被人壓制到毫無還手之力的感覺,讓他焦躁且恐懼。
在那瞬間他幾乎便已明確了腦中的想法此人若不能為他南陳所用,必殺之
蕭厲看出姜彧眼中的不甘,繼續道“末將且提醒貴國一句,翁主允我用來守關的,只是一萬人馬,但坪州可調用的兵力和物資,遠不止這些,更何論還有一個陶郡。”
方明達聽到此處,身上的官服真是被冷汗浸得擰一把就能往下滴水了。
姜彧原本還不甘的臉色也陡然一僵。
對,這才是這場沙盤推演最可怕的地方。
他們南陳幾乎是盡可能往高報了兵力和各項均需物資,坪州卻用那點緊巴巴的人力物力,就將他們大軍擋在了關外。
真要開戰,合坪州和陶郡之力,百刃關的守城戰只會打得更加游刃有余。
回味過來后,姜彧只覺手心腳心都一陣發涼。
這不是一場真正的戰爭,但若是開戰,絕對是他敗得最慘的一次。
議政堂內好一陣都是一片死寂,直到蕭厲轉身向溫瑜抱拳稟說“末將推演完畢。”
溫瑜喚左右“來人。”
立于屋角的侍衛當即上前,拖著面如土色的劉志憲離去,外邊很快響起刀拔出鞘和什么重物落地的聲響。
方明達聽著那聲音整個人就是一哆嗦,再開口時整個胖臉上的肥肉都在打顫“翁翁主”
溫瑜卻并不看他,盯著姜彧道“一隨從想來還沒如此魄力,不知是南陳哪位將軍貴國使臣多次言誠心想同我大梁結盟,將軍如此藏頭露尾,實在是很難見誠心。”
姜彧只覺她目光像是劍鋒上的雪,冷、銳,又實在瑰麗。
他盯著溫
瑜看了兩息,那贏了他的大梁年輕將軍忽輕描淡寫朝他投來一瞥,頓時讓他生出了股咽喉仿佛被碾進野獸齒間的壓迫感。
姜彧倉促收回目光,嘴角卻不著痕跡翹了翹。
大梁王女的王座后,盤踞著一頭兇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