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很是為難般道“這可何是好,魏岐山今開始反攻莫州,阿姊又那般心疼那個孩子,未免戰時出什么意外,我要不還是先命人把她送去幽州,只不過往后再見艱難了些,得讓阿姊掛念了。”
江宜初一聽他提起女兒,臉色當即便白了下來“別動阿茵”
裴頌面上這重新帶了笑,看著江宜初“那便只能勞煩阿姊了,藥在書案左邊的抽屜里。”
女兒就是江宜初的軟肋,縱使她有千般萬般不情愿,此刻也唯有邁步朝書案走去。
到了書案后,江宜初也沒量裴頌堆放在案角的那些折子和書信,直接按裴頌的話開了抽屜,取出傷藥后便軟榻那邊走去。
裴頌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江宜初,若不是公孫儔先前給過他從江宜初那里截獲的信件,只怕他也要相信江宜初被迫留在他身邊,除了不情愿,再無旁的心思。
但就是清楚這一,裴頌嘴角的笑反越發肆意了。
他是從地域里爬出的惡鬼,卑鄙陰狠,阿姊若也足夠狡詐和心狠,和他更配不是么
江宜初拿著藥走回,瞧見裴頌那笑時,只覺心底一陣陣發毛,生怕他瞧出了什么端倪。
但細想自己取藥,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案的那些信件,應不會引得他起疑對,遂穩住心神,站在了裴頌跟前垂眼道“我替君換藥。”
裴頌也不看書了,隨手將書冊往邊上一放,大喇喇坐在榻前。
縱使江宜初沒有抬,也能察覺到他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她看了一眼裴頌身上暈著淡淡血色的紗布,硬著皮上前去拆開,大抵是為害怕,她指尖冰涼得厲害,反倒是指腹無意中接觸到的皮膚滾燙。
江宜初甚至能覺到噴灑在自己發頂的呼吸都漸重了幾分,她更加不敢抬,拆紗布的手也有了些輕微的發抖,好不容易拆開紗布,想要從裴頌身上取下,卻他還穿著外袍,不好從他身后繞開。
江宜初垂下的長睫輕抖了兩下,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我需替君寬衣。”
裴頌倒也沒為難她,張開雙臂任江宜初替他退下了外袍。
沒了外袍遮擋,江宜初很快就把那纏了數層的紗布盡數取下來,瞥見裴頌身上那道幾乎橫貫了整個肩,一直延升至胸膛結著暗黑色血痂的傷,長睫又撲扇了兩下,臉色也蒼白得厲害,勉強維持著手抖取了藥粉重新替裴頌撒上去。
在撒到肩膀處時,裴頌卻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抓住了江宜初的手腕。
江宜初整個人都抖得厲害,垂著避開同裴頌對視“藥還沒上完,還請君莫要為難。”
裴頌抬起了江宜初的下巴,在看到沾在江宜初眼睫上的淚珠上,眼中的戲謔收了起來,變成了一種江宜初看不懂的目光,他輕聲問“阿姊哭
什么呢”
江宜初沒回答他,只是又有兩滴清淚從她眼中滾落。
裴頌用食指抹了那淚,送到自己唇中嘗了上邊眼淚的味道,看著江宜初的神色變得古怪,似乎他自己都不信江宜初會為自己哭一般,一先前那般輕佻問“阿姊這是在心疼我還是被傷嚇到了”
他著垂眸瞥了一眼橫貫了自己胸膛和肩膀的那道傷,不以為意笑笑道“魏岐山的確是寶刀未老,不過這傷還要不了我的命,阿姊別哭了,我心疼的。”
他中那句心疼,就和他嘴角的笑一樣輕佻,沒有半分可信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