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白一愣,抬首往珠簾內看去,卻只聽見溫瑜問“記住了嗎”
昭白當即頷首“奴記住了。”
溫瑜這才輕聲說了句“下去吧。”
昭白似有許多話想說,但溫瑜既已開口,她只得領命退了出去,卻再也不曾離開溫瑜的院落一步,一直抱刀守在門外。
屋內燭火徐徐燃燒著,溫瑜撿起先前摔落在地的木雕,本是想拂落上面粘到的灰跡,手拂過的地方染上了血漬,她垂眸一看,才發現自己掌心不知何時早已被攥得破開,鮮血暈開了一片。
她隨意用帕子綁住了傷口,又另取了帕子,一點點細致地擦去木鯉上沾到的血跡。
只是她手上的血漬沒清理干凈,越擦,反倒將木鯉上的血污弄得更多。
溫瑜徒勞地擦了一會兒,一滴淚砸在木雕上的時候,她手上動作微頓,兀自道“還挺疼的。”
隨即越來越多的水澤從她眼中滾落,在婚服上暈開片片濕跡,但她面上依然一絲表情也沒有。
她想,只是傷口太疼了。
疼得她突然想起了好多事,有被裴頌的鷹犬追進山里時,
他背著她在山林里夜行;有她高燒不退,他在農家屋舍里徹夜不眠守在床前;還有她叫裴頌的鷹犬所擒,他被無數拳腳碾進雨泥里,卻還是盯著她,跟她說他在乎
最后浮現在她腦海的,是她離開洛都那天,在城門守了好幾個日夜的兄長匆匆趕回,一身不及換下的戎甲上,滿是硝煙和劃痕,見了她,一句旁話沒說,只在門階前蹲下,同她道“來,阿兄背你出閣。”
母妃和嫂嫂在檐下哭成個淚人,她怕惹得她們更加難過,一直不敢哭,趴在兄長著了甲卻仍顯單薄的背上時,才悄悄落下淚來,兄長身形似乎頓了頓。
內院通向大門的路不遠,他沉默地背著她走了好久,才同她說“阿魚,對不起。”
又說“去了南陳,別怕,阿兄很快就會接你回家。”
夕陽下,他側過頭,似乎還想再看看她,卻叫她瞧見了他臉上新結的傷痂。
溫瑜輕輕眨了一下眼,灼淚從長睫上滾落,她哭得無聲又無息。
阿兄死在奉陽,不會再來接她回家了啊。
也沒人會來接她回家了。
這條路,她必須自己走下去。
她沒有告訴蕭厲,他那看似周全的計劃里,有諸多致命的破綻,棋盤上所有的陰謀和算計都是相互的。
他謀劃著撇開南陳,再將裴頌和魏岐山逐個擊破。但實際上從她和南陳毀約的那一刻起,南陳就會倒戈向裴頌,最后坪州能不能守住,又要死多少忠臣良將,都無法估量。
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他是掏出了所有給她。
但既回應不了分毫,不如打破他所有奢望,才能徹底斬斷他身上的枷鎖,還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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