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完元鴻,他走出府去。
光幕里,他穿著灰色大裳站在元府門處,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宅邸,然后抬頭望向灰白的天空,神情凝滯而沉重,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能感覺出其心情并不好,很低落。
后面的畫面里,他脾氣似柔和了不少,也少管了很多事,處處透露著一種悠閑和頤養天年的感覺。
他仍舊作文寫賦,但做了多年文人的他,每日清晨竟也開始學起了武人晨練,保持飲食清淡,開始了養生。
這種轉變是很明顯的,一日惹得蕭臨淵也問起。
“老師今日怎不罵我了”
他案上寫的字比起從前好看了許多,但或許落在柳尚眼里,仍舊差勁。
但柳尚卻沒有生氣,他拿著蕭臨淵今日寫的功課,細細檢閱。
聞言,回道“陛下的字比起過去那些年進步甚大,臣沒什么要對您說教的。”
盯著書案后已至中年卻仍是不改俊美的帝王,他的表情有些復雜,補足剩下的話語。
“臣老了,余生只愿陛下一切都好。”
蕭臨淵一愣,微微一笑。
“吾愿老師亦如是。”
可生命的年輪啊總是不停旋轉,年老與年少的差別往往代表著生與死的距離。
這一年,柳尚離世。
滿是縞素的皇宮,大殿中微風穿堂而過,掀動殿外柱邊白紗,殿內滿室皆空,唯有身著銀冠白裳的帝王獨自一人坐在玉階上,而他的身后正是那把漆黑鑲金的龍椅。
他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前方大開的殿門,不知在想什么,手中細細摩挲著一枚乳白色的環玉平安佩,沉默無言。
畫面里的旁白,柳尚低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旁邊一行一行的文字出現。
吾皇天縱之資,所覽經文過目不忘,可日背經文三百卷,然向學之心實在淺薄,吾雖不解,然知非其之過,乃吾教習有失。
吾自負有才,雖心懷書山半座,然授學數十載,弟子無向學之心,師者徒之奈何,憾哉憾哉,悔叫吾一身所學未能盡授矣,此為天人永憾也。
幸而吾徒天生帝王之才,愿吾去后,其能長樂平安,不負人皇之能,再創偉業千秋。此生幸為師,縱九泉之下,亦含笑矣。
帝大愛天下,然,吾唯愿爾亦愛重自身。
柳尚的聲音消失,而那行字卻在畫面上久久未散。
獨自坐在龍椅下的蕭臨淵仍是那個姿勢,沒有變過,從始至終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只是如今再看啊,眾人才深覺那個身影竟帶著深深的無人難懂的孤寂,也是一個帝王的寂寥。
柳尚傳世閣二十八功臣第十四席,對應天上二十八星宿第十四神官位,居北方玄武壁宿星,實至名歸
古古語氣嚴肅又認真,而此時,柳尚的心情還從先前的視頻劇情中有些未回過味來。
縱使現在古古說他入了傳世閣,也未能使他開懷多少。
如果換作之前,他必是得意又高興,然現在,不知為何他竟喉間溢出一聲嘆。
他此時心里只想到一個人蕭臨淵。
文圣元鴻臨終前對他的囑托為何是這樣,只能是因為在那段未來里,神昭大帝蕭臨淵得人心、得臣心。
為臣者,大多只操心上位之人行事正不正、有無差錯,論起真正關心那個人如何的其實少之又少,可顯然,那段歷史中的元鴻和柳尚并不止是這樣。
那蕭臨淵他的一生又是經歷了什么,才叫元鴻會對他有如此囑托
柳尚心下疑慮叢生,但古古的話題已經轉至另一個人,這叫他不得不收起內心的思緒,專心致志聽起他后面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