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來,喝藥了。”
皇帝寢宮里,蕭榮正伺候著景德帝喝藥,大監躬身立在一側,隨時聽候吩咐。
雖然可能也沒什么事要他做的,因為自從十二皇子蕭榮侍疾開始,景德帝的諸多事務都是這位親力親為,從不假于人手。
然景德帝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終是活不長久了。
這天,蕭榮伺候完景德帝喝完藥,突聽床上躺了許久動彈不得的人開口道“去,十二,叫你太子皇兄過來。”
景德帝的聲音聽著比從前虛弱許多,有氣無力的。
蕭榮放下手中空了的藥碗,站在原地有一會兒沒動,不知在想什么,似踟躕,似猶豫,然不過兩息之后,他還是乖乖聽話的去叫蕭懷了。
“是,父皇。”
“兒臣參見父皇。”
空蕩蕩的殿內,隔著金黃的紗幔,哪怕明知床上的人看不清自己的動作,但蕭懷還是任何時候都保持禮節。
哪怕,他與床上躺著的帝王之間早不剩什么父子情也一樣。
“起來吧,還講這些虛禮干什么。”
景德帝的聲音慢慢從床上飄出,“反正,不久之后,皇位也終究是你來坐。”
蕭懷沒有多說什么,是倦了,也是懶得再多費口舌去虛與委蛇。
他直起身來,景德帝喚道。
“你過來。”
蕭懷依言掀開紗幔走近床邊。
縱使每隔一兩日就會來探望一次,但就是隔了這么短的時間不見,時間越往后的每一次再見,蕭懷都不免為他的迅速衰亡而感到心驚,心里發出一聲嘆息。
蕭懷表情不變分毫,看不出悲傷又或是喜悅,只垂著眸,平靜地站在床邊,不去看榻上那個瘦得幾乎只剩皮包骨頭的白發帝王。
“你怨孤。”
是肯定,不是疑問。
景德帝的眼睛半睜著,有些渙散的目光悠悠的落到站在榻邊的蕭懷身上。
他等了一會兒,因為他的不開口,蕭懷也沒有選擇說話,于是殿內一時陷入安靜。
“是。”過了半晌,咬了咬牙,蕭懷抬眸,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這個人,不只是皇帝,也是他的生身之父。
可他不明白
他頓了頓,終于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那句話,“兒臣不明白,為何您從來都偏寵小十二。”
他知道,他知道人都是偏心的,何況他的孩子那么多,不能做到平等對待每一個兒子是正常的,但為什么
蕭懷說出了隱藏在心中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您還記得,兒臣十三歲時,曾養過一只貓嗎”
“那是兒臣因讀書用功,好不容易找母妃求來的。可就因為小十二喜歡,他看上了,于是您就做主讓兒臣將貓送給他,”蕭懷莫名停頓了一下,苦笑一聲,“可他壓根就不喜歡什么貓他在拿到貓的第二天,就讓人將它摔死了。”
一只貓而已
,只是一只貓而已,可那時在收到派人送來的小貓尸體的蕭懷,卻頭一次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大病一場。
他想,若不是他要養,那只貓就不會死。
若不是他無意間讓十二皇子撞見他抱著小貓,也不會讓小貓遭此大難。
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