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嫣卻是轉眸看向盧恒。
盧恒察覺她的眸光,緩緩低下眸,朝她道“我憐玉珠父母亡故,特意將她接回府來,還請夫人日后好好帶她。”
樂嫣嗓間干澀,她還未回話,便又聽鄭夫人在一旁神情憤懣,甚至罵了出聲“可憐老天無眼朝廷無眼”
鄭夫人狠剜樂嫣一眼,那一眼的狠辣,仿佛樂嫣不是她的兒媳,而是罪魁禍首。
樂嫣被她的眼神瞧的觸目驚心,心中發憷,忍不住后退一步。
盧恒抿唇攢眉,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開口支走她。
“阿嫣,你先回內院去。”
樂嫣見此情景,亦是猜到鄭夫人要說什么,自是不愿再聽。
她手指冰涼,緊攥著婢女的手轉身往后院去,走時裙擺翩揚,蕩出層層疊疊的花。
這日,她只感覺什么叫滿腔愛意,遭一盆涼水潑下
永川親朋都離得近,今兒個聽說二爺回來,都前后腳趕著登門拜訪。
盧恒一回府便被拉著去了前廳宴客,前院觥籌交錯,外府的郎君們給盧恒遞酒道喜,幾杯酒下肚各個都開了話匣,一個個恭維起盧恒來。
“想當年二爺才六七歲年紀,就顯出聰慧來,如今看來可不一般”
盧恒接過幾杯酒水潤喉,謙遜笑笑。
當年父親犯事,爵位險些不保,這群人可不是如今這副嘴臉
有好事者揶揄起坊間趣事“前兒個我出門還聽說這永川府的娘子們談論起某郎君,贊是軒軒如朝霞舉,皎如玉樹臨風前。我還道是誰一聽她們說的正是本家盧二郎。”
眾人頓時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態,“那可是長主欽點的好容貌”
其中說來還有一段典故,盧恒少時游學楚地,這副俊俏后生相貌惹得善化長公主獨女喜愛,放著一群王孫子弟的姻親不要,偏偏要嫁給連爵位都摸不著的盧恒。
善化長公主礙不過女兒苦求,本來不愿,沒成想見了盧恒的面,往常的十分不愿頓時成了哪兒哪兒都滿意,甚至撐著病重身子為女兒訂下這樁婚事。
若非后來長公主病逝,盧恒身為女婿,自請為長公主守孝,推辭功名,只怕早就入京任職去了。
不過孝期一過,立刻便有綏都招令發來,叫盧恒領了南下的肥差,這不回來便輕輕松松連升二等,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便要入京做通政去了。
若說這不是靠著裙帶關系,能有今日
一群人心中想著,心中酸澀妒忌,恨不得自己能生的這般好相貌,恨不得能有個裙帶關系撈自己一把,偏偏眼中故意帶出些深以為然,揶揄神色。
仿佛自己品行高潔,不恥這等行徑。
旁人心酸嫉妒,總有忍不住者挑刺多嘴多舌“二郎這般身份地位,怎么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莫不是家中娘子管的嚴”
一聽這事兒一個個都笑了起來,有人喝醉了酒,便大舌頭說話葷素不忌“我聽說今兒個二郎親自帶著鄭家姑娘回府二郎啊二郎,你莫要騙我你可是有那份心要我說你不厚道啊,這般藏著掖著”
一群人咯咯的笑著附和。
盧恒將這群人神色盡收眼底,素來溫潤的面上并不見多少惱怒,只是一雙眸卻像是萃了寒冰,靜靜看著眾人。
“六叔祖喝醉了。”
他冷冷道。
等到夜深,暮色四合之際,盧恒送走客人,才踏著月色往瑯玕院一路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