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順德年間,一歲,冬。
林府,清晨,萬籟俱靜。
昨夜漠北晚間又下了一場大雪,漠北常下雪,每每到了十月,便要落一場薄雪,然后越落越厚,這雪一路落到來年三月去,才會化掉。
曾有詩詞言,冬日冷漱冰濯雪,眇視萬里一毫端。
林府后宅,春分院中,墻角靠近屋內地龍的地方較熱,勉強養得活梅花,今歲梅花開了幾支,白雪壓枝,更襯嬌蕊。
廂房鏡前,柳玉嬌正在梳妝。
鏡中的姑娘臉色不大好,便拿來細細的浮粉,小心地在面上輕輕點上,拿過螺子黛將眉頭細細的描摹而過,最后又尋了胭脂來,慢慢的潤在唇間。
她模樣淡雅,胭脂也不能用太厚,只點一層淺潤,上個顏色便罷了。
“姑娘。”門外的丫鬟走進來,手里端著一碗藥,放在柳玉嬌的面前,與柳玉嬌道“姑娘,該喝藥了。”
柳玉嬌這個藥,早晚都不能斷,是她專門開過來的藥,為了她
柳玉嬌垂眸,摸了摸她的小腹,隨后端起黑乎乎的藥,一口氣全都吞了下去。
平日里這藥便是格外苦的,嘗一口,便能叫人魂魄都發顫,難受又嗆鼻,糊到嗓子眼兒里,要喝許多水才能壓下去。
但今日這藥,不僅苦,還很酸,柳玉嬌一口吞下去,人都要被酸苦的吐出來了。
“今日這藥怎么回事”柳玉嬌將手中的瓷碗放下,清麗的面容都微微擰在一起“怎的還生酸了可是藥材放壞了”
“未曾的,姑娘,藥材和火候都是奴婢親自瞧著的。”一旁的小丫鬟面上浮起了幾絲慌亂“姑娘的藥一定沒問題的。”
柳玉嬌遲疑著,但最終還是沒有再喝,只道“罷了,為我梳妝吧。”
丫鬟“哎”了一聲,先幫柳玉嬌盤繞了一個飛天流云鬢發,后又在鬢發間插上一顆又一顆的小東珠,最后,為柳玉嬌挑選了一套雪綢對交領的衣裙,外罩了一層白色大氅。
大氅披上之后,柳玉嬌對著鏡子瞧了片刻,才問“冬梅院那邊做得如何了”
柳玉嬌想要弄死虞望枝,但她自己不能動手,因為她一旦動了手,必定會引起林鶴吟的反感。
所以柳玉嬌選擇去利用冬梅院的林大夫人。
之前在林大夫人的院兒里,第一回瞧見虞望枝的時候,柳玉嬌就知道林大夫人不喜歡虞望枝且不說林大夫人在廂房內說的那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單瞧著虞望枝在外面被凍的臉色發白的模樣,她便能瞧出來了。
所以,她故意在晨間,叫她的小丫鬟去外面請藥娘,偷偷摸摸要人家給開一碗避子湯,然后再偷偷摸摸的帶進來,“恰好”,在途徑冬梅院的時候,被幾個嬤嬤撞見。
避子湯這東西,在宅院間是常見的物件,以前娶來的正房妻子未曾生下嫡長子的時候,下面的小妾都得喝避子湯,許多妾一喝就要喝上一兩年。
嬤嬤們都是在后宅里常年浸淫的人物,大部分嬤嬤都生育過孩子,知道男女之間是怎么回事兒,甚至都會一些調理女子身子的方子,頂的上半個藥娘呢,她們都快被避子湯腌入味了,那鼻子多靈啊,一聞到避子湯的味兒,就像是狗頭聞著肉味兒了一樣,直接順著小丫鬟便抓過去了。
若是以前在京城,在京城林府內,有老爺,有大爺,有二爺,有各種小妾,喝避子湯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兒,但是放到這漠北白蒙縣,那可就稀奇了。
滿院子男丁就林少爺一個林大少爺可沒娶妻呢,這小丫鬟一大早,偷偷摸摸,熬什么避子湯啊
那群嬤嬤們生怕鬧出來什么丑聞,立馬把這件事上報給了林大夫人,林大夫人又將那小丫鬟拿過來一問,小丫鬟便顫顫巍巍、順理成章的,把所有事情給抖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