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父親庇護的感覺是這樣的。
阿姒松開了他的手掌,語氣平緩,不透著半分情緒起伏“好啦,我玩夠了。”
青年的手從頭頂移開,卻捧住了她的半邊臉頰“怎么了,有心事”
聲音卸去了因偽裝江回而生刻意生出的疏遠淡漠,以他晏書珩的語氣詢問。
低柔溫和似無變寒夜里的一豆燭火。
阿姒不由得微滯,隨即轉眸,眼底又是澄澈不染憂慮“不是要哄睡么”
晏書珩笑笑,再次在她發頂揉了揉。
他連她是姜氏哪房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她是如何遭逢意外,或許失憶對眼下的她而言是件好事,也歇了繼續試探的心思“不若我給夫人念幾個故事。”
阿姒不大正經地笑道“夫君聲音太好聽,若講故事,我會被勾得睡不著呢。”
她選擇強顏歡笑,晏書珩也不拆穿,只像縱容妹妹般道“好,都依你。”
他輕搖扇子給她背起千字文,甚至還有禮記中的一篇。
“求中以辭爵者,辭養也。”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時,搖椅上的人已睡去,晏書珩手撐著扶手,溫柔的目光覆落在她面上,像一層軟紗。
他起身欲往外走,又轉身囑咐靜候在旁的竹鳶“取條薄被來。”
竹鳶取來薄被,正要給阿姒蓋上,青年已將其接去。
他俯下身,替沉睡的女郎小心蓋上,這才頭也不回地離去。
院外難睡安穩覺,阿姒只歇了半個時辰便醒來,這一覺雖短,但出乎意料,睡醒后她神清氣爽。
手摸到遺落在一側桌上的蒲扇,耳邊回響起他念的那些文章。
阿姒沉默地摩挲扇柄。
稍晚時,他托人遞回消息,稱差事忙碌無法歸家。
一夜后,阿姒再想起夫君時,對他的印象依舊是神秘寡言。
昨日破天荒的捉弄和體貼仿佛曇花乍現,他好像一直沒變過。
淡漠也好,溫柔也好,就連一反常態的捉弄,似乎都是他原有的樣子。
日升正空,正是午歇時。
寂靜竹園中響起稍顯急躁的腳步聲,值守的護衛輕叩門扉。
“長公子,探子來報,城郊有賊寇出沒,怪就怪在,那伙賊寇并未殺人,亦未劫掠財物,而是直奔一獵戶家中而去,而那獵戶非但不思報官竟還連夜離家,形跡可疑,被我們安插在城門附近的人合力攔下。”
稍許,靜闃室內傳出個全無睡意的清潤聲音“我已知曉。”
片刻后,晏書珩同數名護衛幕僚現身城西一暗室中,推開門,一漢子雙手被縛,垂頭跪在地上。
漢子身形健碩,須髯如戟。
晏書珩細細打量他,那人將頭垂得更低了,不愿被看到真面目。
晏書珩忽而微笑。
“或許,我們都被戲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