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張了嘴,甜意蔓延開來。
晏書珩拂過她發間,聊起流民和貢品的事“宮中那位陳妃出身潁川陳氏,陳氏門風清正,據聞陳妃還信佛,性情溫良,必也不愿百姓流離失所。”
“潁川”讓阿姒莫名覺著親切,怔了瞬,想起那些流民又迅速平靜“陳妃遠在宮中,縱使百姓流離失所,他們也看不到。”
“且我并不覺得信佛者必仁善,尤其身處高位者,要么是欲壑難填只能求諸于鬼神,要么是做給旁人看的,圖個賢名。”
哪怕未失憶的阿姒,也總是溫和懵懂的模樣,對誰都不會冷言相對,這是她頭一次在晏書珩面前流露出鋒芒和刺。
晏書珩欣賞著他的小狐貍,阿姒正在沉思,還低聲念著
“圖個賢名”這句話。
他輕問“莫非阿姒有辦法”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阿姒不愿多生事端,她搖了搖頭“難不成要以陳夫人之名將貢米給流民吃,對他們說娘娘體恤民間疾苦,從嘴邊省下來一口粥況且根源不在貢品,城中那么多富戶豪族,每人一袋米都比這些貢品多得多,只是他們不愿罷了。”
晏書珩凝著她失明眼眸里漸漸熄滅的微光,在即將寂滅時點燃了它。
“阿姒的話,給了我啟發。”
阿姒倏然抬頭“夫君有法子”
晏書珩笑了,凝著她眼里的火苗。
“古人好假天行事,正逢貢品被攔,不正是天時地利,只差一個人和”
他點到為止,刻意勾著她。
阿姒卻誤解了,以為他沉默是因武人出身不善謀略,便道“沒事的夫君,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我們一起想想啊”
他的小狐貍真是個可心人。
晏書珩嘴角彎起,笑意愈濃。
他懇切道“有勞夫人,我讀的都是玄學清談之流的典籍,真論起正事,實在力有不逮,還需阿姒提點提點。”
阿姒不由有種是她在護著他的錯覺,安撫地握住他的手“夫君所謂的天是指那些貴人或許可利用押運貢品的官員,稱若貢品不能順利上路,他難逃罪責,讓他以官身去同城中的豪族富戶交涉”
她眉頭又慢慢蹙起“不過萬一當地豪族有大族撐腰,不把這當回事,甚至反過來要給陳妃套個不顧官民疾苦的妖妃之名,追責下來難做的是底下小官。”
晏書珩適時道“我打聽過,當地豪族并不入流,聯合押送的官員借為陳妃慶賀千秋之名募糧是個好主意,時人重名聲,正好可以博個仗義疏財的好名聲。”
阿姒想了想“僅是好名聲遠遠不夠,說白了,名利名利,那些人要名聲,也是因為要逐利,得給他們一些好處,可我們和那些小官手無權柄,給不了實在的好處,只能給些虛無縹緲但又足夠有吸引力的。”
晏書珩頗為贊許“夫人真是深諳空手套白狼這句話,正好我和晏氏沾親帶故,也可以借長公子之名涉入此事。”
阿姒卻有些顧慮“你擅自冒用長公子的名義行事,他不會計較么流民可憐,可我也只有你一個夫君啊。”
晏書珩竟不知該喜該悲。
末了,他自嘲地笑笑“長公子并非酷吏,他也有人性。”
他攬住阿姒“成與不成,試試便知。”
事便如此定了。
當夜睡前,晏書珩告知阿姒,城主答應為他們幾人牽線,在城中竹林里設雅集邀當地豪族及文人墨客共聚。
“阿姒也去湊湊熱鬧吧。”
若是從前,阿姒對此類權貴眾多的場合能避則避,但她實在關心此事結果,又因蒙著眼有恃無恐,便也應了。
次日清晨,兩人帶著竹鳶和阿晟,早早去了竹林,此時只有他們到了
,周遭鳥鳴喈喈,竹葉簌簌,頗有意趣。
時人喜寄情山水,自天地間探詢萬物真諦。然而這般閑情僅限于士族隱士,平民光是謀生已足夠艱難,何談疏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