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一月,已到京口。
這一月里,有晏書珩還有阿晟等人的陪伴,乘船的日子也不算無聊。
進入十月里,船艙內燒起炭爐,這日他們圍坐艙內,小阿晟在給阿姒念書,晏書珩則在一側處理公文。
爐火溫暖,江濤滾滾。
青年時而抬頭看一眼爐邊女郎和稚童,目光不自覺柔和。
可惜聚散有時。局勢初定,阿晟身份特殊,眼下不宜出現在建康,因而晏書珩把他托付給一位頗有學問的隱士代為照顧,對阿姒只說阿晟天資聰慧,跟著那位隱士游歷四方,可增長見識。
思忖間,一個故事已念完。
阿晟放下話本子“明日我就要下船了,阿姐可會想我”
阿姒微笑著哄道“那是當然啦,要不是阿姐看不見,我恨不得跟著小阿晟一道去游歷四方呢。”
稚童十分欣喜“當真我可以照顧阿姐的比阿兄還要周到”
晏書珩以拳抵唇虛咳一聲,笑著說“阿姐是我的妻子,阿晟把她搶走了,冬夜漫漫,我只怕難熬。”
阿姒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這一個月里,二人同床共枕,之前在驛館中發生的事也偶爾會有。
此刻被他以習以為常的口吻說出來,阿姒才后知后覺,原來他們不知不覺竟已經習慣了和彼此的親昵,習慣到讓她不自覺想歪的程度。
正午時分,船只靠岸。
晏書珩送小阿晟下船,小孩突然問“阿兄,你可知道我的來歷”
這孩子早慧,晏書珩自知不能把他當稚兒糊弄,點了下頭。
阿晟糾結一番,才問“阿兄其實不姓江吧,你是阿父說過的晏郎君”
晏書珩低頭,手放在阿晟頭頂“好孩子,你是想問些什么”
他以為這孩子會問起建康如何、或者問起他那隨都城殉葬的父親。但阿晟想了許久,問的卻是“父親總是提起你,你定是個厲害的人,能不能告訴我,我今生還能回到洛陽么”
晏書珩問“阿晟離開洛陽的時候尚不記事,為何惦記著回洛陽”
阿晟半是稚氣,半是認真道“因為陳少傅這般囑咐我,他說,等天下大安的那日,就能回到洛陽了。”
“那你呢你自己想回么”
阿晟想了想“我不想,我想永遠和阿兄阿姐在外面游玩。”
小孩隨即變得糾結“但我都想要,我想天下大安,也想在外面玩”
晏書珩在他跟前蹲下來,直視著孩子澄亮有神的雙眼“所謂天下并非一個孩童需要苦惱的事,好孩子,想做什么便做吧。待你游歷歸來,從先生那學到世間的道理和學問后,再去想要不要的事。”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頭。
他們就此分道揚鑣,又行了幾日,清晨時分,一行人抵達建康城郊。
船夫的聲音讓阿姒緩緩醒轉,這段日子,她早已習慣把身邊郎君當成一卷被子,睡覺時將一條腿搭在他身上。可眼下,阿姒發覺二人間似乎有什么地方與從前不大一樣
她在某些事情上太過稚嫩,起初下意識以為那橫亙在他們之前的是別的,便要伸手拿開,不料,她才剛剛碰上他,力度亦不重,卻引得他一聲抽氣。
阿姒直覺不大妙。
幾乎同時她腕子被攥住了,青年殘余睡意的嗓音在頭頂低低響起。
“這里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