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游走時,竟不知他何時出了屋,腳步聲再次靠近時,阿姒還聽到了水盆落地和洗帕子的聲音。
她無力地轉頭“你要作甚”
晏書珩把帕子上的水擰干,將她蓋著的錦被抬起一角。
阿姒吸氣“我自己來吧。”
他笑了“你還有力”
阿姒啞口無言。
正好,他不知是出于羞赧還是顧及她會羞赧,只是把被子稍微掀起,手和巾帕探入底下,應該看不到什么。橫豎更離譜的都有了,阿姒索性不再推脫。
料理干凈后,他把她抱到矮榻上,喚來竹鳶“娘子不慎打翻茶水。”
竹鳶單純,不疑有他。
只是余光看到阿姒和晏書珩時,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古怪。
女郎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郎君也是,神色從容,看向女郎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溫柔。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亦時不時盯向自己掌心。
小丫頭一頭霧水。
幾經折騰下來,阿姒雖未出半分力,卻像是被抽筋去骨般。她躺在換上新被褥的榻上,很快便睡去了。
晏書珩拉上紗帳,囑咐竹鳶鄭嬸“我要回趟主宅,多陪著她在園中走走,但別出園子。但切記,言多必失。”
他說罷走出小園,來到主院。
和小院的簡樸雅致不同,主院很是寬敞,連廊下的紅漆廊柱亦透著一派貴氣,一邁入這院中,青年周身溫潤親和的氣度便被這峻宇雕墻削弱幾分。
人也透著不可靠近的疏離。
早有一位年邁的仆婦候在院中欣然道“長公子從魏興回來了”
晏書珩含笑點頭,溫
聲問“數月過去,方嫗風濕可有見好”
方嫗是已故的晏老夫人撥來照顧長孫的,自晏書珩幾歲起便在旁照料,主仆二人關系甚好,見小主子還記得自己的風濕,雙眼笑得瞇成一條縫“長公子走前替老奴尋來的那藥方甚妙這幾個月里,每逢下雨,奴這老腰不曾痛過”
她提起下雨,晏書珩倏然想到阿姒說過她腰上傷口每逢雨日便會癢。
他微微愣了下,破霧從外面近來“長公子,馬車已備好。”
方嫗很快反應過來“老奴服侍長公子更衣。”給晏書珩系上冠帶時,老婦忍不住像往常一樣嘮叨,“長公子再有半年便已二十有二,老夫人在世時,總說老太爺這一支人丁稀少,兩位爺又早早去了,咱們這一房實在冷清,該添些人了。”
晏書珩嘴角噙著笑“快了。”
方嫗知道他帶回一個女郎,還藏著掖著,此刻見他笑得如沐春風,身上還散著淡淡的清香,猜測他對那女郎是有些喜歡的“長公子安置在院里的人,老奴會替您瞞著,但按晏氏規矩,您得先娶正妻才能納妾,女兒家耽誤不得,得早做打算,給人姑娘家一個名分”
如今他和阿姒的關系還差一些火候,她失憶背后的緣由復雜,不便細說。晏書珩只溫和地打斷“方嫗放心,我知道孰輕孰重,那位女郎亦非尋常女子。”
方嫗便專心替晏書珩換衣。隨后晏書珩登上回晏府的馬車,穿云和破霧騎著馬在前頭開路,少年竊竊私語“不在建康時,我還敢喚一聲郎君。但一回京,長公子和在外面時判若兩人,通身的威嚴和貴氣,我都不敢沒大沒小了。”
破霧不理會他,兀自看著前方。
馬車駛入銅陵街。
建康本沒有銅陵街,南渡的世家為了懷念舊日輝煌便照著洛陽復刻了這條街巷,這一帶住戶雖不多,但手中卻握著大半個南周的權柄。
下了馬車,守在門前的眾仆從紛紛恭謹地行禮“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