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貫有禮,縱使對下人亦微微一頷首以示回應。
但他卻未立即進門。
眾仆從忍不住偷偷抬頭,只見長公子立在高大的朱門前,正抬頭凝著晏府的燙金牌匾,不知在想什么。
入了府,晏老太爺身邊心腹上前,恭敬道“長公子,老太爺在等您。”
晏書珩隨他到了書房。
矮幾前坐著兩老者,其中身穿墨袍、雖年近花甲但依舊氣勢逼人的那位,便是如今晏氏族長,晏老太爺。
晏書珩走到幾案前,不疾不徐地行了禮“孫兒見過祖父、見過叔祖。”
晏老太爺掀起眼皮,老人雖上了年紀但目光清明有神“回了”
不似已故祖母那般慈祥可親,晏老太爺性情冷峻,祖孫二人關系更像是上下級。落座后,祖孫一時無話,在旁的另一老者呵呵笑道“孫子還是別家的好年輕有為不說,還如此恭敬孝順,瞧這一套禮節不像我家那些個咋咋呼呼的”
晏老太爺聲音低沉“面是背非罷了,年輕人翅膀硬了,如何不想著高飛光是這一趟前去魏興守城,途中就不知瞞著老頭子我做了多少荒唐風流事。”
“年輕人荒唐些,那叫風流快活老了再荒唐,那就是為老不尊嘍”
那老者笑呵呵道。
晏書珩亦是溫文一笑,祖父從不干涉晚輩的私事,這話其實是在借著說他風流荒唐,暗指他陽奉陰違,在外瞞著家族私下所籌謀的那些事。
但晏書珩并不放在心上,端坐一旁,面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
誰讓他的確是陽奉陰違。
過問幾句后,晏老爺子揮了揮手“回吧,記得去拜見你母親。”
晏書珩恭謹應是“孫兒知道。”
祖父的書房中燃著炭火,他出來時,身上帶著殘存熱氣。
但沒走幾步,便被冷風吹散。
行走在長長廊道上,兩側廊柱高大華麗,氣勢壓人。青年心想如今的晏氏一族和書房里那盆燒得通紅的炭火并無不同。看似炙手可熱,實則炭塊已燃過了極盛之時,過不了多久表面就會覆上一層灰,隨即慢慢黯淡,燒成灰燼。若想延續紅火之勢,唯有不斷往爐中添上新炭,他在上庸所謀之事,目的便是如此。
晏宅占地頗廣,分為東西兩處,以一座幽深的園子隔開。
思忖間,已到大房。
晏氏嫡系兩房劃分并非按照晏書珩父輩的排序,而是再往上一輩。
晏老太爺有個兄長,本是晏氏上一任的族長,英年早逝后族長之位交由晏老太爺接任。晏老太爺兄長那一脈,便是晏氏大房,老太爺這脈則是二房。
大房幾位堂叔膝下子嗣眾多,除去晏二郎晏少沅,其余都資質平平。
而晏老太爺膝下倒出了幾個資質頗佳的,晏書珩的父親晏安生前曾官居二品,而叔父晏時更是年少成名,后來還因和殷犁以少勝多趕走入侵雍州的胡人而名聲大振,可惜卻在那一戰后病逝。
晏書珩依次拜見過幾位叔伯,眾人雖心思各異,面上卻都和和氣氣的。
出來時遇到幾位族妹,其中便有數月前才與陳九郎定親的晏七娘。
陳氏九郎。
是那個險些和阿姒定親的少年郎。
晏書珩目光稍深,唇角輕勾。
他朝七娘走去。